昨天回老家,父亲无意间提起说黑鸡死了,他的几姊妹每个人凑了几百块钱,把他火化草草的埋了。 我的心掠过一丝苍凉,感触而多少也感伤! 从我记事起,就晓得乡亲们叫他“黑鸡”,也不晓得他的这个称呼的由来,两家的房子同在一个山脚,相隔也就三四百米。 他要长我十多岁,当然没有共同那些童年趣事的记忆,小时候的我在他眼里肯定就是孩子,偶尔相遇,他就讨厌的摸摸我的头,占便宜的教我叫他“爸爸”,我心里就呸!更可恶的是,年轻时候的母亲也有几分容颜,每次见到母亲就语气轻佻的叫“乖乖”,我多少就有娃娃特点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当然,他玩笑的成分多些,本质不是那么龌蹉,我更懂事点,对他的敌意也就淡了,谁让我那么善良呢? 他到结婚时大办了一场,差不多全队的都去了,坝坝宴摆了好大一个院子,讨个媳妇个子不高,但是水灵灵得很,至今我都记得那个女人叫“东云”,脸上是白里透红,红里的毛细血管都看得清楚,根本就不像农村人。但是,这个女人就是地地道道的村姑,看她个子不高,担粪砍柴样样麻利,丝毫不逊色一个男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后来,就有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娃娃像了母亲,现在我都记得那个娃娃小时候的模样,粉嘟嘟的可爱! 那时候的黑鸡,也算循规蹈矩,实实在在耕耘着庄稼人的一亩三分地,农闲的时候偶尔在村上的推销店(杂货店)几根麻花或豌豆酥,也或花生,喝上二两酒;我经常也看他打牌,特别斗地主特别有技术,非常让我崇拜…… 其实,这样的故事一直下去就是简简单单幸福了!但是,后来…… 后来,黑鸡不知道怎么就变了,从小赌到大赌,也不安心在土地上劳作了,他的庄稼地里经常就看到他的女人一个人在风雨里,烈日下,记忆中她背着满满背篼的红薯腾从我家门口过的时候,把女人的整个头都埋了,但是从她佝偻的背后我就知道是她…… 再到后来,两个人从吵闹到出手,闹得上沟下坝都晓得了,他打女人真的狠,经常拽她头发,或拖她的脚,女人身体就匍匐地上衣冠不整,露出白花花的肌肤…… 女人与我母亲也算知交,很多次都对我母亲哭诉想一走了之,但是她就是舍不得儿子…… 这样下去,他们的日子当然越过越艰难了。黑鸡开始做贼,左右邻舍的偷。记忆非常深刻的某年某月某日的凌晨,父母在睡梦中惊醒,他们意识到了什么,骨碌碌的翻身起床,笼子里的几只生蛋鹅不见了,那时候,可是我们全家赖以生计的家禽啊!聪明的母亲也勇敢,她一大早天孤身一人蒙蒙亮就赶到附近的乡场芦葭镇,真的碰到了黑鸡在卖我们家的几只鹅,母亲远远的看见咬咬牙忍了,她知道,农村话说这个人就是烂账了,我们一家子惹不起啊!就是到现在,父亲多少还有点怨言说,当年他还借了我家一担小麦一直没有偿还…… 女人最终是坚守不下去了,因为她知道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扔下年幼的儿子走了!离婚后的黑鸡也出门在外销声匿迹了,留下儿子爷爷奶奶带着,后来爷爷奶奶过世了,娃娃在初中也辍学外出打工了! 一晃就那么多年,直到三年前的时候,偶尔回家又听说了黑鸡的情况,在外面得了脑溢血,落下半身不遂,说话口齿不清,他被救助站的人送回来了,紧靠低保度日! 我也很多次回老宅,但是直到他去世我都没有看见过他一次!有很多次我从那片茂盛竹林望去,依稀可以看到那年久失修的平房,门前杂草丛生,那些砖墙上长满了青苔,小窗户的几根钢筋早就被偷了,一块小竹笆遮掩着,我知道,如此破落的地方,就住着那个当年的黑鸡…… 其实他不过五十岁多点,就这样苍凉了!我可以想象得到他独自在那个阴暗的屋子里,喝点水煮点吃的,杵拐杖是多么的不方便,没有钱,又能吃什么?也没有人陪他说话,从晨曦到日落的美丽,折射在他眼里又是多么的凄凉! 黑鸡死了,或许对于他就是解脱,有句老话,天作孽有可原,自作孽不可活!他那种玩世不恭的人生态度早就埋下了他悲剧的一生…… 经常我想,人的一生,是一个长期规划的过程,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勤勤恳恳,种植善良,你到人生晚季的时候,才有福泽,收获幸福!真正的幸福未必是年轻时候你花容月貌或花天酒地,而是在你慢慢老了的时候,有人陪伴,还可以健健康康! 叶华君,四川简阳市草池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