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跨进拱形的园门,顺青石阶梯走入幽静,让一条漆成明黄色的巷道吞噬自身。 一步步蹭下青石阶梯,两边黄墙夹涌,墙上翠绿探头,花灿其上,香漫其里,鸟鸣其间。我不由得低吟:“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遥想那宋代叶绍翁信手写下《游园不值》,他可曾想到自已的恣意泼洒,跨越千年,在21世纪的今天,依然勾人魂魄,妙不可言?真是感叹方块字的功能和文化艺术的魔力,人世间没任何东西可以相之比美。 像怕失去这一切的我,缓步而下,准确地踩在青条石已被踩得发白凹陷的中间,一面频频抬头细瞧,那露在巷道尽头的飞檐斗角和那远远堆眼横切,泛波片片的东海。 有钟声鸣响。 沉郁的钟鸣,嗡嗡嗡的越过我,扑向天宇。 我悄然驻足,以手掩心,浮想联翩。 千年前,无数的我也这样踩着青石,裹着明黄静心细听,感受佛祖的大爱,泪光闪闪,喃喃低语。 千年后呢? 可曾也有无数个的我,在某个冬日的下午,和我一样带着一身征尘,两袖凡俗,双肩欲望,站在这千年青石路上,感概万千,不能自禁? 人,到底是什么? 血肉身,欲望体,邪恶贪婪的本性,被压抑在法治和严刑之下;拥有金钱美妻娇儿,却总是幻想着拥有更多。 身为凡夫俗子升斗小民,倒总想挤入官宦吏海,灯红酒绿。可短短的几十年光阴,白驹过隙,弹指挥间,空留下一个个遗憾,一截截笑柄,一缕缕轻烟…… 仰首问苍天,这世上有什么可以永远? 又有什么可以不朽? 是的,唯有站在这千年磨砺的青石板上,被轰鸣的禅钟撞击着,你才能茅塞顿开,幡然醒悟:感其肉身的渺小,贪婪的丑恶和大爱永不枯竭的光芒,从而重新审视自已…… 几个身影缓步拾级而上。 近了,站住对我举举双掌,会心一笑,逐一一缓步擦身而过。 我慌忙合掌还礼,原来是身着褐服的僧侣。望着他们飘飘欲飞的宽袍,虽是预料之中,却仍感意外。 普陀山,作为中国四大佛家名山之一,寺院矗立,佛陀众多,本是情理之中。可我决没想,普陀的佛陀会如此年轻? 特别最后那个对我驻足合掌致意的小僧人,更令我讶然。 其瘦小的身子,圆圆的脑袋,高高的鼻翼,本该滴溜溜直转的两颗黑漆漆眼仁,敛着略带稚嫩的虔诚和静气, 其样不过十一,二岁,却有着修道百年的沉郁和内心;且观其褐色肤和高鼻翼,我想,他定是个外国僧侣。 如此看来,那古书上的所载“人人阿弥陀,户户观世音”,是确有其事了。 目送僧人隐入弯弯曲曲,回脚踏上大方块型青砖,眼前豁然开朗。 先去右面的“紫竹林”寺院看看,再顺着前走,眼前一方飞檐挑角小亭,蹲在一大片赤白的礁石之上。礁石之下,便是浩瀚的东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