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茶是需要用黛瓦粉墙,一席轩窗供养起来的。只有待江南梅雨把街角小巷淡成了水墨丹青,才能取一指茶,一锅无根水,用去年冬天拾捡的竹梗细细熬煎才有味道的。”当然这是适合上乘文人墨客的喝法,对普通人来说这种喝法未免带了一丝文人的酸气,大多数人的喝法还是,几片碎茶就着一大碗滚烫的水喝下肚去。 小时候住姥爷家,茶是另一种形式。庄稼人的茶无疑是豪放大气的,每每下地劳动可以不带旱烟,但一定随身带着一罐茶。劳作的人喝茶不大讲究,但叶片一定得大,分量一定得多。往往煮上一锅,微红的茶汤,飘得满屋子苦味。当时的我大抵是不懂得这些的,每每煮茶便约上好友跑到槐树下挖泥打滚。待到天色渐晚,薄雾伴着袅袅炊烟从田埂升上来,村子上方便飘满了朴素的饭香,各种鸡鸣犬吠,哭闹欢笑。这时候才回家里总免不了一顿责骂,抹一把脸,喝口浓茶,倒真的尝出了一丝清香。现在想来,那种淡淡的清香大概是自然对庄稼人的一种馈赠,一天的劳作后,是素心素笔描绘一粥一饭中平淡的味道。 大些了,到过不同地方,喝过不同的茶。每每感到不舒畅,便会一个人到处走走,慢慢便也有些感悟。日子过得愈发喧嚣,而心却一天天清冷了。那些子陈年旧事被做成了肃杀之气,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便开始,慢慢,慢慢在浮躁中寻找那份本心淡雅的宁静。 李清照晚年有一阙词这样写道: 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 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 每每想起易安居士晚年多病缠身,头发花白,长卧不起便不尤感伤。但每每念起她的豁达,虽泪湿眼眶但也默默坚强。两鬓微霜也罢,不去打理,且煮煮豆蔻喝些茶。人儿斜卧,缺月初上,读书听雨,养花看蒹葭。 一阙词穿越千年,见证了一代才女老年的悲欢豁达。 那么,一杯茶,滤过的是浮躁,沉淀的是清香,沉沉浮浮不正是生活的平平仄仄,待藤蔓爬满窗棱,一滚热水何尝不是一种柔情?佛说万法归心,万事终究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似乎每一种茶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回甘,都有一种清淡。紫砂壶,玉?碗 ,古色添香。一个人喝茶,可以静坐听书悟禅。两个人喝茶,可以把盏言欢谈史论今。可以让紧缩的叶子,密闭的心,在开水中,云卷云舒,在杯里,悠悠旋转。 时过境迁里,岁月将多少浮华蹉跎成萧瑟,时光又将多少烟火做成了厚重。悠然品茗,心之所至,逸兴遄飞又成了一种遥想……现在的我们到何处,去寻一种云水禅心的心境,去哪儿觅一方清澈如水的静土? 有人告诉我:真正的安静,源之于内心。一颗躁动的心,无论幽居于深山,还是隐没在古刹,都无法安静下来。正如一棵树,红尘中极细的风,物质世界极小的雨,都会引起一树枝柯的宕动、迷乱。 所以与其说,我们在喝茶,不如说,我们在寻古风古韵的情怀,寻心灵的皈依之地,可茶香飘来,茶香又散。这就是人生。 是夜,我泡了一杯花茶,看着袅袅蒸汽和花的浮沉入了神。待我醒来,茶已凉了。 文:上善若水任方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