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深秋,冬日来临。季节的催促致使落叶萧萧,百草凋敝。阴沉的天空上布满灰色的云彩,让人感觉时光黯淡,冬日萧瑟。只盼一场纷飞的大雪,来驱除冬日的冷漠。 工作的闲暇,常以读书消磨光阴。正捧着莫言的《蛙》看得入神,一抬头,天空竟然飘起了纷扬的雪花。急忙放下书,奔到窗前,要仔细欣赏一下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被西北风吹着,斜斜的飘洒,轻缥,柔软,如白色的精灵。 下雪是天地间盛开的一场花事,雪花无根无枝,只在空中绽放,落地的一瞬便已凋零,时间短暂的让人怜惜。有了雪,冬天就活了起来。孤寂的冷漠,残败的萧条,全然被这场盛大的花事湮没了。推开窗,伸出手,想捡拾几片雪花,可雪花握在掌心,还没来及细看,已化成了几滴雨水。那冰洁的心,从不惧怕寒冷,却抵不住人间温情的呵护。为了融进雪里,尽情观赏这场圣洁的花事,披衣,出门,走进风雪中。 好凉!刚一出门,雪花便打在脸上。踱步走向屋后的山梁,虽然脚下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已顾不得这么多,因为赏雪是要站在高处的,不然怎么会有“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恢弘气势。 赏雪无需带伞,下雪不像下雨,一会功夫就会全身湿透。积在身上的雪,只需抖抖衣襟,跺跺脚,雪花自然滑落,既使有些湿,也不会浸透衣服。选好一处绝佳位置,回头,雪色已经弥漫天地,来时的脚印被雪花掩盖得了无痕迹。偶有经过的路人,步履匆匆,不解的回头向我张望。想起了明朝张岱的《湖心亭看雪》里的一句话:“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如今,恐怕再难寻找如我一样痴傻之人! 透过雪花编织的网,群山绵延依稀可见,那滔滔巨浪汹涌而去,奔向遥远的岸边,只见巨浪,不闻涛声,无声的气势却震撼心灵。喧嚣的城市被大雪吞没,川流的车辆,熙攘的人群,不知何时已不见踪迹。城市因为一场雪而变得安静,柔和。 城市郊区的蔬菜大棚上,菜农们正在扫积在大棚上的雪。由于雪下得很大,棚上的积雪多了,会把大棚压垮,那样菜农一年的辛苦就会付之东流。 忙碌的菜农,只顾着棚里的蔬菜,完全忘记了自己,从远处看,只是几个白点在蔬菜大棚上移动。城市的人不会想到餐桌上的新鲜蔬菜,是菜农冒着寒冷,顶着风雪培育出来的,每一片青菜叶都凝聚着农民的汗水。 小时候的农村,一入冬,农民们全都赋闲在家。东北人叫做猫冬。特别是大雪天,门外,北风肆虐,吹得窗户纸哗哗的响。屋里,木柴燃烧在大灶里,土炕热乎乎的,男人们抽着旱烟,说着离奇的故事,女人们一边搓麻绳,纳鞋底,一边不时地搭一两句腔。而小孩子则是嘴里吃着冻梨,听得入了神。 这是儿时雪天最深刻的记忆。 如今的冬天,再也看不见闲聊的人,家家户户都建起了蔬菜大棚,一百多米的大棚,一个冬天的收益胜过了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农民彻底告别了围着火炉,听着北风呼啸的日子。 千里沃土,被白雪覆盖。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样子明年又是一个不错的年景。家乡流行一句话: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时的黑土地正酣睡在皑皑的雪被之下,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身边的梨园重新焕发了生机,每一棵梨树都飘上了美丽的树挂,真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虬枝横斜,眼前一片落英缤纷,多么像梨花飘坠的季节。 在黑土地上我怎么成了一个旁观者? 伸开双臂,静静地站着,想象自己成了一棵树,任雪花附着。头发,眼眉,都沾满了雪,呼出的气流形成白色的雾气,和天地融在了一起,和雪花亲密地拥抱。欣赏着六角花瓣在眼前飘落,白雪成了素衣。让自己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把如细菌一样在心里滋生的冬日的寂寞,让纯净的雪冲刷,埋葬。在白雪里,找回最初的自己! 只顾欣赏雪的美,却忽视了雪落的声音。只要细听,雪落的声音是天地间的和弦,风吹动树枝是低沉的埙音,雪打枝叶是忧伤的古琴音,偶尔几声鸟雀的啁啾是明亮的笛音;如此美妙的音乐,需要闭目,静心,处无物之境才能够听到。 雪落的声音轻重缓急恰到好处。美妙的音乐在天地之间演奏,听的人却寥寥无几,不免觉得有些奢侈。没有掌声,没有喝彩,没有人为的做作,真正的音乐是空灵的,是不加修饰的。 风雪逐渐减弱,看着银装素裹的城市,乡村,旷野。抖落一身的积雪,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用踏雪的声音,来记忆今冬的初雪。用一首小诗来表达谢意: 雪花飘落雨精魂, 随风破碎土留痕。 纵然成泥心如故, 万物滋生知其恩。 鲁迅先生在他的散文《雪》里写道:雪是死去的雨,是雨的精魂;其实:雪是人间最美丽的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