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牵着你的手回家 王慧萍 初冬的空气中,已经随着细雨和雪花的飘舞多了些湿湿潮潮的润,不再似秋天的干燥,我家的院子里来不及清理的丝瓜藤蔓已经由春夏时的碧绿变成了黑褐色,那摇曳多姿的叶片也已经支离破碎,站在院子里我透过丝瓜的藤蔓和叶子的斑驳看懂了一丝颓败和凄凉。 天气渐渐的变冷,父亲只能是透过家里的窗户用目光寻找夏秋灼热温暖的阳光和清亮的月亮,因为母亲是不让他出门的,父亲的视力日渐模糊,怕他摔着碰着,还有就是父亲得了脑梗,他的记忆丧失很多,走路必须依靠手杖和家人的搀扶,母亲会选择晴好稍暖的天气搀扶父亲站在院子里的丝瓜架下。父亲努力睁大眼睛,似乎在寻找丝瓜嫩绿的秧苗和那青嫩的细长的果。父亲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其实在我们的记忆中,父亲是不苟言笑的,细细想来,从他的视力下降后,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有时下班回到家,看到父亲坐在院子门口,我会逗他:“我回来了,猜猜我是你的哪一个宝贝呀?” 他仰着一脸的笑:“不知道。” 此时我的心里,是酸涩的,眼中一阵子潮湿,在一旁的母亲会迎上我的目光,对我说:“你爸呀,在逗你呢。” 父亲来疆五十多年了,年轻时候的父亲长得很帅气,是连队的会计,母亲是连队大田排的排长,她每天会带着连队的二三十个媳妇们在连队上千亩土地上劳动,晚上在连部会议室开会学*,生活条件、环境艰苦,大家的劳动热情和学*却劲头十足,最让母亲自豪的是父亲曾是篮球场上的得力中锋,父亲跳跃投篮潇洒利落,尽管父亲只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不在意母亲下班回家在锅台前转来忙去,我们兄妹几个小脑袋围着母亲叫着肚子饿了,肚子饿了。母亲利落的揉面蒸馍炒菜,看到我们一个个大口吃上了,母亲才解下围裙,来到连队的篮球场,看看场上打球的分数,目光会追逐着父亲的身影,看他在球场上的矫健身姿,母亲在父亲投球中篮筐的一刹那会使劲拍着巴掌,嘴里大声喊着:好!父亲能在围观的人群中寻到母亲的身影,并能听到母亲悦耳清脆的叫好声,那一刻,父亲心里别提多熨帖了,那感觉,美啊。 这件事母亲曾对我和妹妹说过无数次,或许是母亲老了,喜欢回忆她和父亲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每次听她讲起父亲的一些趣事,我们都会看着父亲笑,这不,一晃几十年过去,当年的大姑娘小伙子转眼已经是年逾七十的白发老人,那个活跃奔跑在连队篮球场上的健壮小伙,那个留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从河南某县医院独自搭乘火车来新疆农场找心上人的小护士,曾经是那么鲜活的两个生命,就要在日出日落,在每日散散步、盼着孩子们下班回家吃饭、孙子孙女放学上学的等待中,走向生命来时的尽头。 一次,父亲病了,突然的头晕呕吐,父亲的目光急切无助地看着母亲,母亲一只手紧握着父亲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父亲的头,叫着父亲的名字,对父亲说:不怕不怕,不会有事,有我呢,好好的活着,陪着我活下去,当时忙着收拾衣物要送父亲去医院的我和哥哥都听到和看到了,那一刻,我的眼里蓄着满满的泪,母亲在父亲的病床前细心照料,陪他说话,逗他开心。 从那次住院回家,父亲对母亲的眷恋表现的就更明显了,如果母亲去市场或者去菜园子浇水,母亲会嘱咐父亲,父亲答应的很响亮。 “坐着不要动。” “好!” “我去去就回来,” “好!” “自己看电视。” “好!” 一旦母亲出去时间长了,父亲就摸索着扶着手杖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孩子们问他到哪去,他笑眯眯地说:走走,走走,可是到了大门口,他会打开反挂的门锁,无论孩子们咋叫,他只管大步向外走,要是上去拦阻,他会抱着大门上的门环不松手,一直听到母亲的声音才松开,我和妹妹及孩子们是又气又想笑,母亲笑着说:来,把手给我,让我牵着你的手回家,那一刻,父亲温顺听话的把手伸出来,就如一个听话的孩子任由母亲牵着似地,相跟着回家,我说不出自己的心里的感觉,只是眼前湿雾一片,鼻子酸酸的。那一幕,只有我们兄妹知道母亲对父亲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每每我上班前或者下班后,总是会听到母亲喋喋不休地叮嘱我这样,叮嘱我那样,我知道他们依旧细心尽数在照料我和孩子们,但是他们不知道曾几何时他们已经成为需要我和哥哥妹妹关爱的对象,我们会在意父母的点点滴滴,在意他们的笑容和病痛,一个家,谁也不能失去和缺少。他们的年少青春,他们的恩爱情怀,他们的事业希望和着团场连队的日益变迁共同走到今天,他们的生活如这连队的土地般真实、自信、开阔。 我的父母老了,他们皆已两鬓飞霜,行走迟缓,步履蹒跚,四季的轮回仿佛漫不经心,自然界就是这样一年一度的生发、繁茂和凋零,如暗香般浮动,在我们的身边如期而至而又飘然而逝。 农七师128团9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