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冬已入深。

　　一眨眼，初二上学期就过去了，我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寒假。扯淡也就是在这时候，正式宣告自己学业生涯结束了。

　　扯淡收拾完东西，离开前的一个下午，我和他聊了起来。我们站在大雪淹没的桥上抽着烟，他的腿似乎已经好了。

　　我看见远处的小鸟还在雪地里寻找食物，雪被小鸟踩出了一朵朵小花美丽极了。

　　我们身边是两个躺倒的书包，我看到扯淡书包里的书，上了两年依旧崭新。我跟扯淡胡聊一些关于现在，关于未来的东西。

　　我对扯淡说，如果有一天，我买你家鸡蛋的时候，你给我便宜一点。

　　扯淡抽了口烟，他拍拍我说，没问题，我们可是曾经的办公室元老啊。

　　我说，嗯，是啊，元老。

　　其实，当我听到“曾经”一词时，我依然感觉这些事就发生在昨天，没发生多久的样子。

　　扯淡问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们以前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我确实想起扯淡过去给我说的那些话，扯淡给我说的办公室像不像红灯区，还有是史珍香的内衣是红色的，还有……

　　我回答道，是啊，我在想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咱们加上留级已经两年了对吧。

　　扯淡笑笑说，是啊两年了，你看，这不又是一年过去了吗，日子就是这样的。

　　扯淡说完这话时，我感觉到这不单单是两年的春夏秋冬，而更多的是两年的喜怒哀乐。

　　又过了一会，扯淡说下雪了他要走了。

　　他临走前，我说，扯淡，还是你厉害啊。

　　他说，怎么了。

　　我说，你用这种方式提前毕业了，提前脱离苦海了。

　　扯淡说，厉害吧，你离毕业还早着呢，我不费话了，先走了。

　　就这样，我们从桥上下来，连拥抱都不拥抱，扯淡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看着扯淡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笑了笑向他挥手告别……

　　这会儿，远远望去，鹅毛大雪降了下来。

　　我仿佛看见扯淡没有拄拐的身影与眼前的天地融为一体，再加上生活的那些点点滴滴，我感觉这就是我十五岁那年最美的风景。

　　其实，人生就是一岁到一百岁之间的一段故事，运气好点一个人的一生能被传唱，运气不好这个人就是填充时间轴的一个物体。

　　扯淡离去后，地球依然在转。

　　在寒假期间，我过的生活零零碎碎的，有时去会儿游戏厅，有时在家睡觉，有时在家静坐，有时躺床上胡思乱想。

　　前几天，女友潘婷去姑父家了，所以我要学会自己跟自己玩，我不可能给她姑父家打电话，我只能等潘婷的电话。

　　而潘婷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好像忘了我这个人一样。

　　我时常趴在窗台看天空，细细一想，我的朋友还真不多。

　　寒假这些天，在我们那里开始流行看古惑仔系列的电影了。一时间，大街小巷都是拉帮结伙的，一个个感觉自己就像陈浩南一样，而这些威风八面的陈浩南们，无非又给学校带来了许多处理学生的借口而已。

　　我并没有像玩gba游戏机一样跟风，模仿黑社会，我觉得他们非常无聊。偶尔想起扯淡，人生都已经很艰难了，就再别平添一份幼稚了。

　　寒假过到一半时，由于我待在家实在是无聊，我爸说，你要不去趟你舅妈家转一圈吧。

　　于是，我提着大包小包又去了一趟南方的舅妈家。去舅妈家的路上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很冷我感冒了，幸好我带了药，吃了一片药后，我躺在卧铺上，被子盖的很严实。

　　不知道是药效发作还是头晕脑胀，我只是感觉似曾相识的场景，如梦如幻，就像是仙剑奇侠传中，人物死去后，出现大侠重新来过的感觉一样。躺着车厢里，我心中暗暗说道，这还是两年前的那次吗？

　　然后，我就睡着了，几天后，我就到了舅妈家。

　　我到了舅妈家，我的病奇迹的好了。我惊奇的发现舅妈的孩子，才刚上初中，个头长得都快超过我了。

　　南方人基本上长的都不高，但有我弟这么高的真是屈指可数了。

　　我在舅妈家，和我弟弟又玩了很多天的新天利游戏。

　　扯淡退学后，我曾在菜市场碰到过他一次。

　　他当时叼着一根便宜的烟，留着长头发，远远地和我招手，就像很久以前，他从办公室门口给我招手一样。

　　我问扯淡，扯淡，你生意怎么样？

　　扯淡说，好的很，鸡蛋很畅销。

　　我说，你有没有类似学业、爱情的遗憾。

　　而扯淡问心无愧的回答道，山鸡，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tm怎么又变成山鸡了。看来扯淡也在模仿古惑仔。

　　扯淡又说道，只不过，我好些日子都联系不到关晓瑞了，我再过几天就要去另外的一个城市了，回来前帮我在学校照顾好她。

　　我并没有应许他，我说，你家的鸡蛋还往关晓瑞家送吗？

　　扯淡抽了口烟说，不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爸找到了一个新的市场，我正是要去那个……

　　我心想，难怪。

　　其实，我不想告诉扯淡，关晓瑞已经有其他人照顾了。

　　上到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关晓瑞立刻就和他们班的一个学*一般，但是很本分的男生好上了。

　　我问她，你和扯淡分手了？她的回答是她不喜欢一个男生在外面漂泊不定的。

　　这件事让我回想起一件事，扯淡临走前，我们在桥上抽烟，我并没有详细的问扯淡是怎么处理他和关晓瑞今后的关系。

　　到现在看来，对于关晓瑞离开扯淡，我并没有感到意外，也许在很早之前，扯淡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关晓瑞早就想好了。

　　关晓瑞和她的新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她过了一次生日，她邀请我和潘婷去他们家酒店吃饭，我和潘婷婉言拒绝了。以后我们便再也没了来往，一个朋友就擦肩而过了。

　　我回想起我们第一次给关晓瑞过生日，并没有在大酒店里。那时，扯淡跟关晓瑞刚确立关系，扯淡为了给关晓瑞过生日，他胆战心惊向他爸要了一百元的“学*资料费”。

　　我还记得，过生日那天，空气还算不错，因为学校附近的工厂听说给查封了，所以空气清爽适宜。在吃饭前，我们四个人约好先在学校的操场见面。

　　扯淡先到的，我和潘婷后到的，关晓瑞还没有来。

　　当时关晓瑞喜欢听美国歌曲，扯淡为了给关晓瑞一个醒目的面貌，他特意模仿美国巨星迈克尔杰克逊，穿上了珍藏已久的皮夹克，并且在两天前就卷好了长头发。

　　等我和潘婷见到扯淡时，他正哼着一曲“逼脸”，两只手拄着个拐，背对着我们专注的站在操场上。

　　这时，扯淡似乎也看见我们，他转过身来，自我陶醉的向我和潘婷甩着他的卷毛，好像在为洗发水做广告一样。

　　接着，我们走到扯淡跟前，扯淡开始不停的絮叨，他见关晓瑞后，应该摆什么样的造型，把我和潘婷听的不亦烦乎。

　　扯淡得意的问我和潘婷：

　　你们看，你们看，我留的这个长头发像不像月球漫步里的杰克逊？我想关晓瑞肯定喜欢杰克逊。

　　潘婷并没回答，而我说道，你把这两个拐去掉像杰克逊。

　　扯淡看了看他的拐，然后疑问道，是吗，我觉得拐拿上也像杰克逊啊。说完，他尖叫了一声，又甩了甩头发。

　　我不语。

　　过了一会儿，扯淡见我没反应，又凑到潘婷旁边说道，潘婷同学，你看我像不像杰克逊嘛？

　　潘婷听了后，不留情面的说道，你像郑智化！

　　此时，天上飞过了一只乌鸦……

　　我看到那只乌鸦时，突然觉得那只乌鸦口渴了。

　　我对扯淡说，扯淡，你今天，这衣服挺好看的。

　　 扯淡说，哦，那是，现在不都流行穿皮夹克吗，这叫接地气。

　　听了扯淡用词不当后，我又联想到了那只乌鸦在找石头拼命的往扯淡的嘴里塞。

　　扯淡不死心，又去故意问潘婷。他说，潘婷，潘婷，你看我这身衣服够不够接地气？潘婷听了后没有回答他，她只回问了扯淡一句，为什么关晓瑞还没来。

　　扯淡说，关晓瑞应该快到了吧，潘婷你还没回答我呢。

　　潘婷笑着说，接接接，你四条腿着地，我们两条腿着地，你比谁都接地气。

　　扯淡听了后很是自卑，我也觉得潘婷说过了。

　　过了一会儿，我和潘婷在聊天，聊着聊着，扯淡又想起了什么。他肃然起敬地说道，好吧，我要把这个拐扔了，给你们展示一下，两条腿的迈克尔杰克逊！

　　扯淡话音刚落，他就把拐扔了。我和潘婷吓了一跳，表情虽然已经有了变化，但很可惜，行动上却没有来及成功阻止扯淡弃拐。

　　和我想象的一样，我亲眼目睹扯淡把拐扔下的同时，瞬间就失去了平衡，展展的摔在了地上。碰巧就在这时，关晓瑞扯着嗓子，大喊着“我来晚了”，飞速跑了过来。

　　庆幸的是，关晓瑞低头看了一眼，只是吓了一跳，没有从扯淡身上踩过去。

　　关晓瑞气喘吁吁的，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扯淡，然后惊奇的看着我，说道，他，他怎么躺在地上呢？

　　扯淡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蠕动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捡起了扯淡的拐，“呃”了半天后，我看了看潘婷。在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扯淡刚才的行为时，潘婷想了一下后，她果断的对关晓瑞说，扯淡，在……

　　在接地气！

　　我呵呵的一笑，快速的对关晓瑞解释道，没错没错，他想给你一个惊喜，这是行为艺术，接地气，接地气。

　　关晓瑞自言自语道，行为艺术？

　　随后，我们三个人一起扶起了躺在地上接地气的扯淡。

　　集合完毕后，我们四个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菜馆就坐，而在步行的路上，扯淡还在强调，再试一次，我绝对不用拐就能站住……

　　在小菜馆里，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开始坐着聊天。聊着聊着，扯淡这货又聊到了他的新发型，他这次的目标是关晓瑞。

　　扯淡拄着拐，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积极的问关晓瑞：

　　小瑞，你看我今天的这个发型，你再看看我这衣服，看见没，我在模仿谁？现在特别火的。

　　听了扯淡的描述后，关晓瑞说，好，让我猜猜。

　　关晓瑞在仔细的回忆中，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大声哦了一下，她对扯淡说，我想起来了！扯淡看到关晓瑞“哦”了一声后，他刚要激动地用他的嘴比划出一个，迈……

　　关晓瑞说，郑智化？

　　扯淡听了后，他无奈收回了嘴里的“迈”字，一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表情看着窗户外面。

　　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但又有多少人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期望呢。

　　关晓瑞问问我，扯淡怎么了，我猜对了吗？

　　我笑了笑，心想，也许是扯淡拄拐的缘故，让人印象太深刻，郑智化的影子就一直缠着他不放。

　　 关晓瑞还在那问扯淡，是不是郑智化是不是郑智化……

　　这时，我察觉到关晓瑞提到郑智化的时候很激动，我就无意的问了关晓瑞一句话。

　　我说，关晓瑞你喜欢郑智化吗？

　　关晓瑞说，喜欢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扯淡又重整旗鼓抢过了话题。

　　扯淡说，关晓瑞，你刚才猜对了，我早知道你喜欢郑智化了，我模仿的就是郑智化，我留的就是郑智化的发型，你再看看我这个拐。

　　关晓瑞说，是吗，太像了。

　　扯淡说，一般吧，也就是个副教授水平。

　　关晓瑞说，我喜欢听水手。

　　扯淡说，水手？哦，喜欢喜欢。

　　……

　　我和潘婷惊愕的看着扯淡在那里吹牛不打草稿。

　　很长时间以后，当我再回忆起这件事时，初二下学期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我相信有些忘记的再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而记住的即便是将来某天忘了，也会偶尔触景生情回忆起来。

　　在初三结束的时候，我和潘婷到最后也没走在一起，原因是我在初三的时候喜欢上了另一个姓刘女生。我承认我是移情别恋了，不过我没什么后悔的，我并没有给潘婷承诺过海誓山盟的话，让她相信我死了都要爱。

　　潘婷也并没有实现我们在一起过日子的愿望，她长大成熟后，有一天她会明白，这样的人生只存在一段回忆里。

　　可是，初三上完后，姓刘的女生不知道去哪了，我们从此失去了联系。扯淡去了别的城市就在也没有回来，我也没等来他的消息。我知道的就是潘婷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我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

　　关晓瑞落榜了，她又和她的新男朋友分手了，整天和打断扯淡腿的混混们在一起。一个月后她堕胎去了日本，听说，她时不时还用qq和同学们联系。

　　我则一天吃喝拉撒睡，只有每次还差几分钟到零点了，我才反应过来今天什么都没干。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