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秋天的晚上和白天比起来,温差很大,即使晚上凉意袭人,生产队活还是很多,毕竟是收获的季节。 人们白天忙了一天:用老牛车、人力架子车把玉米等庄稼拉到生产队的麦场,晚上人们接着忙。男女老少一齐上阵。老人们披着棉衣和其他劳力一起团坐在玉米堆周围,开始剥玉米棒的外皮。男人们忙活一天有些疲惫,只顾手里的活。女人们三个、五个的开始拉家常,或谈论着样板戏,什么“大庆嫂”(阿庆嫂)如何机灵;李铁梅长得像谁,穿的怎么样;柯湘把男人管住了……总之,说笑一直伴随着手中的活。忙了几个晚上,几座小山就不见了,接着把剥好的外皮的玉米棒再晒一晒,晚上还开始接着干:把玉米粒从玉米棒上剥下来。那个时候还没有脱粒机,有的人用改锥或大针锥先把棒子上的玉米锥下几排,剩下的几排再用手掰光。这样连续几天再晒,之后,收获的粮食就能储藏了。 围着村子的堰岗外有几个不大的水坑,水已经很凉,但我们还要下到水里捞出成捆的麻杆,剥麻皮。麻杆成熟后,上面结的果可以剥着吃,还有些香味,人们把麻杆打成捆,放到水坑里沤。那是夏末的事,到了秋末,成捆的麻杆从水中捞出后,解开,然后在地上栽个大钉子或小木桩,接着拿起一根麻杆从根部撕开一缕麻皮,两手拿着往钉子或木桩上一套,往后一拉,整个麻皮就掉了下来。干这些活时,人们是卷着裤腿、光着脚的,腿上尽是那沤麻发黑发臭的泥和水,可人们都没在乎这些,捞的捞、解捆的解捆、剥皮的剥皮。几个小时过去了,坑里的麻杆就成了成捆的麻皮。把麻皮洗净了,扛回去,挂起来,等到晾干了,就可以撕成一根根搓麻绳了。故乡的麻绳都是这样做成的。 秋天的晚上最后的活是往地里送粪。我们十来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和成人一样,被编成小组,三人一组,一辆架子车,架辕的都是男劳力,装车、推车、卸车的是我们。粪在村里的粪坑里,这大多是冬天和春天积的肥。从村里拉到地里,一般有二、三里路,远的有五、六里。每辆架子车都装得像小山似的,七、八辆架子车排成一行,在路上人们近乎是小跑着拉车、推车。进了地里是最累人的,因为地里刚刚收了庄稼,还剩下些庄稼根,加上土地松,往里拉车、推车时,人们都是咬着牙,头低得和屁股一般高,有时,人们不得不几辆车的人互相帮助,一辆一辆的往地里拉。车难行,人更难行,因为脚底还经常被庄稼根扎破,加上晚上看不清脚下的路。即使这样,那些男劳力还唱着“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送粪回来的路上很是轻松,这时,我们这些小姑娘可以坐在架子车上,拉车的男劳力是不会有抱怨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又从姑娘们的嗓音里传出来,接着是笑声一片。秋夜,少了些寂寥,少了些秋寒,在这广阔的原野里多了一份热情! 谁说这不是一支“作战”的队伍?这支队伍的人们不论大小,不论男女,互相帮助,任劳任怨,就是这些人用架子车硬是把几百亩的土地上都送上了肥,为来年庄稼的生长打下了厚厚的底子。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愉快的群体?他给那个年代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