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北归还 李云祥 鸿雁,鸟,嘴扁平,腿短,趾间有蹼,羽毛紫褐色,腹部白色 ,有黑色条状横纹。群居在水边,吃植物种子,也吃鱼和昆虫。飞时一般排列成行,是一种冬候鸟,也叫大雁。 ——《现代汉语词典》 秋雨绵绵,雨丝漂浮,细密悠长。 今年暑期,回到母校参观。饯旧迎新,迅景如梭。弹指一挥,离别母校为人师表已经三十年了。 教学楼还在,只是显得老态龙钟,斑驳陆离了;食堂边的老柳树还在,只是更加虬枝纵横,叶茂枝繁了;宿舍里四张双层的铁床还在,只是八个铺位空空如也。 三十年前的那些少年学子,却不知身处何方各自拼搏,又不知为何鬓染秋霜童心难在。是无情岁月走过留下的痕迹,是白色的粉灰日积月累洒落的杰作? 翻开逝去的岁月,找到当年共同走过的一页。 教学楼前,操场边上,丁香花开了。细小的花瓣,带着浓浓的清香,散落在你的身上,你的书上。你读的是什么书,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吗?是“芭蕉不展丁香结”吗?淡淡的蓝色的小花,那么高洁,那么优雅,那么芬芳! 教室里,灯光下,中外名著的海洋。你喜欢《简爱》,瘦高的个子,疤痕的脸,炯炯的目光,睿智的思想。一袭黑色的礼服。这是谁?罗切斯特先生走进了你的心灵,成了你崇拜的偶像。你在毕业论文中写了他,对他推崇备至,对他惟命是从。他左右了你的命运,你的婚姻。你按照他的样子找人。遇人不淑,经营不善,婚姻倒闭。难道文学的浪漫不能润泽现实的生活? 周六周日,去逛街。昭乌达路,百货大楼。收录机在唱《故乡的云》。昭乌达剧场上演《庐山恋》,美景佳人。铁路俱乐部正在《追捕》。杜丘和真由美,偶像,标杆。红旗剧场,向秀丽商店。周末两顿饭,五门市的面包,好吃不贵,必买一个。去郊游,南山的枫叶,采一把,留作书签。小花小草,小虫快跑。南山的风,《塞北的雪》。 我喜欢听你说普通话,你是那样认真的纠正我的方言。从此后,我就常常坐在那里想,细品你的发音,分析你的语言。 我喜欢到车站看你来校离校,看你慌里慌张的瞎忙。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两颊难得出现的微微的红晕。浓重的夕阳,漫天的暮鸦。太阳要走了,晚霞占领了天空,把天空涂抹的花枝招展。太阳又来了,黎明冲破了黑夜布下的层层幕障,彩霞飞舞。朝来暮往,云卷云舒,世事无常谁能参破?星霜屡变,花阴偷移,鸿雁年年飞来飞去。 你的胃痛好点了吗?是否还像过去那样常常捂着胸口,轻轻皱着眉头,一副人见人怜的模样? 你的父母还健在吗?是否需要你像过去那样东奔西走,中药西药,一种找不到仙药决不罢休的神情? 不知不觉,你走进了我的梦中,在我的生命里盖起了一间小屋,永驻其中。 秋风中,我们擦肩而过,所有的绽放,所有的欢颜,落地成伤。 我无处排遣,无法拆迁,无路可逃。我在屋外徘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日薄西山,夜幕低垂。《高山流水》的曲调一次一次响起,却不闻“巍巍乎高山,洋洋兮江河”的慨叹。 百鸟归林,夜深人静。《草原之夜》的琴声不断,谁能明白邮递员无处投递的苦闷? 许久的时间,我给自己筑起了一座小屋,慢慢疗伤。我治好了漫不经心,治好了年少轻狂,治好了好高骛远,治 好了自命不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试着走出小屋。屋外是另一间小屋。我仍旧在屋外徘徊。 天啊,回去的路在哪里?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在徘徊,在自己的屋内,在别人的屋前?为什么我们终生努力也无法回归无忧无虑的童年?静谧的草丛中潜藏着怎样的忧愁,深邃的天空中悬挂着怎样的伤痛? 天空静穆,白云无言。北方的大雁,排列成行,声声长鸣,掠过我的屋前。 鸿雁南飞,带着离别草原母亲的忧伤;鸿雁北回,带去同窗三载刻骨铭心的思念。 也许,草丛中埋藏着我们失去的一切;也许,天空中存储着我们不灭的记忆。 当年,金代的元好问还是弱冠少年,赴试途中路过并州,遇到一个打雁猎人。那人惊骇地说,今早打住一只大雁,另一只却悲鸣不去,竟然撞地自杀了。元好问买下了两只雁,合葬在汾水岸边,堆石为记,称为“雁丘”。他不禁仰天长叹:“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今天,年近不惑的我也想问一问,情为何物?为什么人们一旦触动了那根琴弦,就不日不夜颤动不已,心情就再也不能平复如初了啊? 若说世间无情,为何有人殉雁死;若说世间有情,为何梁祝化蝶,翩翩起舞;兰芝仲卿身化鸳鸯,哀鸣不已;韩凭何氏,相思成树;姜女寻夫,哭倒长城,有情人难成眷属?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吗?难道这就是现实中的相爱吗? 只觉不即不离,刻骨铭心;只觉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北方草原上的人们,永远没有忧愁。让我们像他们一样斟满酒杯,唱起歌,举起杯,开怀痛饮吧!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作者单位:内蒙宁城八里罕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