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伯就笑笑,伸手刮刮躲藏在大人身后孩子的鼻子:“傻小子们,不懂哩?桂花开透后,就不能摘啦。花是树的眼睛,树的灵魂,你把树的眼睛和灵魂摘掉了,树还活不活哩?开透了的桂花,泡酒不香,白浪费。花落地上,来年可以润土化肥,明白哩?” 刻在我脑海中的故乡,因此时时与阿四伯迭在了一起。 考出小山村临走那天下午,我恋恋不舍的又到桂花坳转悠。 一地银黄,扑鼻浓香,和风抚面,唰唰作响。天高云淡之下,莽莽黄土之上,四下寂静无声,一汪风景如画,那香,那静,那情景交融,一直涌进我的眼底,铭心刻骨,终生不忘。 环顾之下,敬畏之余,对文学情有独钟的我,感概万千,思绪如水,不由得脱口而出: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如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早高出我半个身子的阿兵,有些似懂非懂,迷惑的看看我:“这诗,初中没学过哩?” 我瞟瞟他:“还班长呢?就一门心思想当飞行员。现在我到县高中去啦,看你以后还抄谁的作业?不用心听讲,只有次次吃鸭蛋。” “这能怪我吗?我没这个智商哩。” 阿兵涨红脸,穿着45码球鞋的双脚,一前一后心神不定的扒拉着一地桂花,欲罢不能,吞吞吐吐:“嗯,您看,嗯,我,嗯,您,” “那不是阿四伯吗?” 我可没听清楚他在咕嘟咕嘟什么,却被不远处的几缕青烟所吸引。 我俩跑过去,阿四伯正恭恭敬敬的在给祖坟上香。见了我眼睛亮亮的,停下手:“小囡,听说你考上了县高中,祝贺你哩。我爷爷说过,桂花坳风水好,早晚要出宰相状元,我看你就是哩。用心读书,将来公费到京城,包比我那傻小子强。” “阿四伯,那是封建迷信呢。明天报到,舍不得又来转转,哎,桂花好香啊!” “香呢,多闻闻,以后怕难闻到哩。”阿四伯慈祥的笑着:“树有灵,花有魂,你爱它,它就记着你。小囡,不管你到了哪儿,也不要忘了故乡的桂花坳哩。” 时光荏冉,风雨如晦! 当我拿到××大学中国古典文学及外国现代文学硕博连读生的入学通知书时,也接到了阿兵部队首长的长途电话。 首长沉痛地告诉我,阿兵在试飞国产最新型歼击机时,不幸以身殉职。 我关上手机,跌坐闺床,泪如泉涌,不能自禁,眼前一片迷漓:故乡的桂花坳,桂花坳里一身花荇的阿兵,阿兵身着飞行服,英姿飒爽的对我挥手告别,微笑着溶入了蓝天白云…… 永别了,亲爱的! 永别了,我的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