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笨笨“失联”已经有4年的时间了。但是,我至今没能忘记笨笨的聪慧、忠诚和勇敢,每每想起笨笨时总会感到心痛难耐。 我和笨笨有9年多的相处,笨笨小时身材圆滚,四肢短粗,行动笨拙,即使是过门槛也能被绊倒;吃食也会呛到满嘴巴食物,就像小孩饭粒粘嘴巴子似的,走到哪到知道吃的是什么。后来仔细琢磨,得出一个结论就是笨笨大脑袋偏大,与身体有些比例失调,所以走起路来当然就不稳了。“笨笨”这个不雅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的。 2002年农历九月二十,通过义顺的客车“邮寄”过来的,当时真的只有一只鞋大小,因为在客车上是用一个大鞋盒子装着的。到了第二年春天就傻乎乎地长成了地地道道的,有模有样的,方圆10里无人能比的大“小伙子”了。 笨笨小时候长相真可谓是憨态可掬了,所以人见人爱,邻家12岁的小男孩总是趁我们不备时把笨笨往家里抱,笨笨就往回跑。邻家小孩为了制服笨笨不叫他往回跑,就用四条腿的木板凳把笨笨困在底下,笨笨不听,邻家小男孩就用四条腿木凳用力砸下去,笨笨一声惨叫,但还是往回跑。有一天,小孩又来我家,笨笨就“旺旺旺”地叫,妻子严声呵斥,笨笨才停了下来。从那以后,笨笨学会了“旺旺”。那声音憨憨的,瓮声瓮气的。因为他的上嘴唇太长,把整个下嘴唇都包起来了,这样的长相发出来的声音就不响亮干脆。这样反倒显得笨笨傻气十足了。 笨笨站起来有我这么高,两只前腿能毫不费力的搭在我的肩上,然后傻傻的看着我,从不舔我,他知道我讨厌他的大长舌头。 有人说笨笨是藏獒的后代,但是绒毛没有藏獒的长;有人说笨笨是圣版纳后代,但是花色又不对;但可以肯定的是,笨笨不是普通的本地品种。是什么品种笨笨才不在乎,傻乎乎的穿着黄裤子,黑西服,脖子上打着雪白的领结,这就是笨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笨笨从来不随便的狂吠,更不随便的咬人。有一次我正在院子当中的大杨树下乘凉,就听见趴在一旁的笨笨发出“???”的声音。我抬眼一看,大门外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一只手放在大门栓上(或许他没看见我,也没看见笨笨),一边张望一边推门就进来了,大约走了有七步远,他突然看见不远处直视他的笨笨,二话没说转身就跑。那人进来是七步,出去只有三步。后来得知,那人是问路的。 笨笨不咬人,邻居们都知道,还总夸笨笨是条乖乖狗,看家护院靠的是这长相。可是,有一次把邻居家的小男孩咬了,就是那个用四条腿板凳压笨笨头的那个小男孩。 这个孩子是想翻墙过来,没有看见笨笨在院子里趴着,两条腿已经再墙上下来了,身子还在墙上搭着,就在这一瞬间,笨笨没有一点声响,窜上去就是一口,我们都在屋内,就听见这孩子哇哇的哭,我们赶紧出去,把挂在墙上的小男孩抱进屋内,让他趴在床上,把裤子褪下,发现屁股上有两个窟窿,血从窟窿流出,沿着大腿一直流到地上。妻子拿来白糖倒在伤口处,用力搓揉,小男孩哭的更加厉害。我到药店买来狂犬育苗,并找来诊所的医生为小男孩注射上了。 直到孩子不哭了才想起笨笨。我拿了一根木棍,看见他就打。妻子把我叫住了说:“先别打,笨笨从来不咬人的,今天怎么会要他呢?”我想起来笨笨小时被这个小男孩用板凳强行压头的事了,难道笨笨是在复仇吗?谁知道啊,也许只有笨笨自己知道。看着傻乎乎的笨笨,我没有下去手。 笨笨在我家生活了九年,这九年里我和笨笨建立深厚的感情,我每天早5点就会起床,到一里地以外的牛马屠宰场捡拾他们不能卖钱的骨头、扔下的残肉渣子,无论捡回来多少,笨笨都会全部吃掉,如果有捡拾多的时候,就会把多余的部分放到冰柜里,等到捡不到时在拿出来喂他。笨笨很享受这些食物,吃牛肋条能从头吃到尾,别人给的再好的事物他也不会吃。 笨笨是吃生的食物长大的,对熟的食物就不感兴趣。在笨笨5岁那年,我上海林姐姐家,一去就是7天。妻子在家喂什么笨笨都不吃。后来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叫他到屠宰场捡拾牛骨头喂他。妻子把捡来牛骨头给笨笨,笨笨还是不吃。我让妻子把手机放在笨笨的耳朵上,我说“笨笨!笨笨!赶紧吃食,我马上就回家了,听话!”电话的一头感觉笨笨在小声的叫。 我到家后妻子告诉我说,笨笨在电话里听见我说话时耳朵一动,本来是趴着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先是喝水,后来就吃骨头了。我不能说笨笨是忠实的,因为毕竟他跑出去再也没回来。笨笨是善良的,从不袭击人,在他看来人也是友善的,所以给坏人留下了可乘之机。笨笨怎么能知道“人善被人欺,狗善被人吃”的道理呢?或许是落入坏人手里被杀害了,也许是落入好人手里被收养了,我不得而知。 在笨笨出走的当天,我一直在找,有人说半夜找,夜深人静,没有杂音,笨笨就会听到我的呼唤声了。于是,天一黑我就出去找。林肇路北区方圆有10里的面积,我挨家挨户都要叫上几声“笨笨”,我不停的呼唤着,仔细辨别每一条狗的每一声狂吠,但都不是憨憨的、虎声虎气的笨笨的叫声,直到走遍林肇路北区也没能听见笨笨的叫声。天也快亮了,我也极度疲惫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沿着林肇路向北找,远远的听见笨笨的叫声,我确定好方位,跑过去,原来是一个制板厂,院内深处有几只狗在狂吠,我疾步走过去,原来是一个大铁笼子,里面有四条大狗,笨笨并不在其中。 进去时,一名工人问我找谁,我说找笨笨,他说我们这里没有叫笨笨的人。我说我好想听见他说话了。他问我在哪听到的?我说看看就知道了。工人见我直奔狗笼子,说了一句“神经病”就接着干活了。 笨笨有很多种叫声,对于笨笨来说,不同的诉求就要有不同的叫法,这或许只有我自己能听得懂,比如渴了,饿了,有外人来了,院内来猫了,院门没关,下雨了衣服没有收啊,5点该起床了等等,笨笨都会用不同的声音来表达。 笨笨走了,这一切信息也就无从获取了。奔奔走了,留下的是一院子的寂静。我下班回家,再看不到笨笨低首摇尾来迎接我,再也享受不到“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恬静了。 笨笨走了,那段时间里,我几乎走遍城里所有的待杀狗经营点和狗肉馆,把手机里笨笨的照片给大家看,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老板,说:“这是我家的笨笨,走丢了,如果谁发现求你们打电话给我,我会高价收回的”。但是,仍然杳无音信。在一家待杀狗经营店的圈舍里,一大群各种狗狗把目光一起转向我,似乎再告诉我说,他们不是我要找的笨笨,能不能帮帮他们离开这里?但,我的心里只有我的笨笨。 四年来我甚至在幻想,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在院落里传来三两声的狂吠,推门进来,那狂吠的就是笨笨,我把手伸向他,他把肉肉的、凉凉的嘴巴子或大鼻子放在我的手心里,我用力抓一抓,再拍拍他的大脑袋说:玩去吧! 我知道,笨笨走了,却没有走出我内心深处,那就让笨笨成为我人生当中的一个愉快的片段,永远保留在我记忆之中吧。 王正人 2015年8月15日于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