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船工又骄傲的拍拍儿子,仰头看看天空:“出来时雨小,就细细毛毛的,没想到越来越大哩。姑娘,你也别淋着,天晚啦,回家吧。哎呀,一个人站在这儿,你是不是和老公吵了嘴哩?” 我怔怔,还没答话,女船工又骨碌碌的转动眼珠,上下打量着我。 “哦,我知道啦,要不,就一定是和你婆婆闹了架。 姑娘哩,听我劝:嫁入夫家,婆婆就是你亲妈,吵你说你都是为你好哩。别想不开,回家吧。上次,也是这在雨中,一个姑娘想不开,在小道上徘徊了好久,跑到江边跳了水。 其实,我和我那口子,早就在船上瞄着了,我们拚命的收网,叫着,吼着,开船过来劝阻搭救,只可惜晚了半步,一条鲜活活的生命啊……我哭哩,他爸也直捶船呢……” 笑声咽在喉咙。 “大嫂,你,你们的心真好。你走吧,我没和谁吵闹,我只是散散心。” “散散心?这大下雨的,淋得湿湿的一个人散心?”女船工疑惑的咧咧嘴巴,又撩撩黑衣襟,这次是擦拭着婴儿的脸蛋,那淡黑的脸蛋上,沾着发亮的雨滴,随即,恍然大悟。 “哎,我真是明白了。 上几次就有人来船上联系,说是要坐我们的打鱼船,欣赏雨中风景,找,找什么感灵?敢情就是和你现在一样的哩?你也是文化人。” 我矜持而自得的点点头,有一种意外的高兴。 原来,这司空见惯的打鱼船,竟然可以租来游弋观赏?真是大开眼界,我以前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呢? “大嫂,是灵感,不是感灵。” 我高兴的回答:“以后,有机会,我也上你的打鱼船游玩,好不好呀?” 女船工高兴万分,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太欢迎哩。游客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上帝。姑娘,你可记住哩,我的打鱼船号是××××,手机联系1390××××××,一小时收费30元,管茶水,也可以管饭,鱼管鲜,三小时以上八折优惠……” 女船工转身走了。 可我又嚷嚷着追上去。 “大嫂,等等,孩子得遮遮,要生病的。”我浑身上下摸摸,顺手抽出衣兜里的《纳兰性德词选》,摊开盖在婴儿头上:“好歹挡着点,以后我上般来找你要就是。” 女船工感激地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牙齿。 “龙王爷保佐你,姑娘,你是好人。”纤丝无语,落地无痕,雨中,女船工一手抱着婴孩,一手小心翼翼的凌空托着那本《纳兰性德词选》,溶入了雾茫茫的江岸。 回身,我合起双手,默默笑笑,做个祷告的姿势。 对不起,纳兰性德,让你的风花雪月和风流倜傥,做了遮雨的书伞,也算是还了你的凤愿,应了我的如意。 伏雨朝寒愁不胜,那能还傍杏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 漫惹炉烟双袖紫。空将酒晕一衫青,人间何处问多情。 此时,天地微薰,淡雨唼喋。 没有凡间离别的伤感,没有候门兴衰的怅惘,也没有朝代更迭的嗟叹;唯有,一腔平波事,二只感恩眼;再看那雨,原本纤纤长长的清韵,竟然多了几分悲天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