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在溯风??的锦州城楼上,凝望着远处被沃雪朦胧了的丘陵,思绪有些凌乱了。可是,在寒冬的关外,这种凌乱如麻的思绪,却必定不能持续太久,它的温度会悄悄被一种无息的荒凉默默地稀释,最后,被一种莫名的悲戚残酷地冻僵,随着这鹅毛的大雪,和刺骨的戾风,冰封在这片曾经万马齐喑的土地下,唏嘘在这窒息了多少文人墨客的空气中。 因为这种思绪,会最终定格在两个人的身上。 1644年的他,应该和我一样,踱步在这样的寒风里,站在这堵坍弛的城楼上,站在这块长满幽幽青苔的城砖上,站在最高处夹杂着萋萋薅草的这片城垛前,望着城外的远方,望着关外被蹂躏的土地。背后是雄壮的山海关,前方是坚固挺立的宁远城。就是这三座镇守在辽河西边的城池,让苟延残喘的大明王朝,遏制住了清军咄咄逼人的气势。可是现在的他,却讲不出话来,这条无形的长城,难道真的要葬送在自己的手中吗? 投降,归顺,自毁长城?汉奸,走狗,百年骂名?他痛苦在失去她的绝望中,翻滚在不能自拔的悲寂里。也许,今天的时间,是强加给他的包袱,让他弯腰驼背,喘不过气来。也许,今天的氛围,是鞭笞他的伤痛,让他呼天抢地。也许,今天的雪,是为他飘下的,让他的心,僵硬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无法逃避。可是,手中的血迹斑斑的宝剑,城楼上咧咧作响的旌旗,远方崆峒人心的悠扬钟声,似乎已经向他做下了哭诉着的允诺: 做你想做的,不后悔。 当年的叱咤风云,如今的惨惨戚戚,却在这里,画上了我心目中,圆满的句号。 我的双腿有些踟蹰,步履有些维艰,历史与红颜,他选择了后者,这可能是我一生都无法触及到的,但也是我一直所孜孜不倦地追求这的选择。可是我,却还是有些感伤,有些忧郁,脚踏在锦州城上,它似乎在向我哭泣,哭的让我感到悲哀,只是这悲哀,悲的不是结局,哀的不是屈辱。 多少城池,多少英雄,在金戈铁马中耀武扬威,在红颜物语中欲哭无泪。他们想要的表面,是历史轮回中的一段美名,他们想要的内在,是月影斑驳下的一份安心。即使堆叠如山的檄文无法将他们的丰功伟绩详细诉说,他们也在充斥着浓烈血腥和飞扬泥土的战场无怨无悔,又有多少琵琶,多少玉笛,在娉婷舞姿中孤寂无悔,在掩面抚琴中潦倒憔悴。她们想要的表面,是加官鬻爵后的为他骄傲,她们想要的内在,是烛熄缠绵下的一次倚靠。即使荏苒时空的年华已经将她们无情的摧毁,她们也会在斗转参横与物是人非中载歌载舞。 这是英雄的本色,男人的尊严。而这种本色,这种尊严,是真真切切地村托在他们内心深处的爱人的光影中。这是红尘的寄托,爱人的情愫,而这种寄托,这种情愫,是明明白白地镶嵌在她们永不覆灭的承诺的羁绊中。 有多少人,能读懂这些英雄默默流下的眼泪。有多少人,能体会这些爱人不变诺言的光辉。是谁,在漆黑的夜色独自觳觫,是谁,和着羌笛的悲歌饮酒将醉。 鼎湖当日弃人间 破敌收京下玉关 痛哭六军俱缟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是即便这样,锦州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也是沁润在悲哀之中。但是哭泣的它,已被我逐渐放松的步伐说服,慢慢地,不哭了,只是在为他和她悲着,哀着。 我也是,悲着,哀着。 悲哀的我,有些语塞,因为我毕竟不是他,不能在詈骂声中无怨无悔地在她耳畔承诺,深情地告诉我爱着的她,我的爱,从来就不是刀光血雨中的忿恨,不是一种自毁长城后的惭愧,不是一种失去爱情后强颜欢笑的虚伪,也不是一种只为功名而放弃承诺的从容。 这样的话,我没有资格说。 爱,有时候并不以汤沃雪似的在谈天说地中形成,也不是在心向往之中轻而易举的得到。如若经受得住考验,哪怕是一筹莫展,哪怕是卑躬屈漆,哪怕又是被世人唾骂,只要无悔,又何必在乎本不该要去理会的一切。 所以,这样的悲哀,是我向往的,向往有一天能为你骄傲的倾诉。只是这样的话,我有些亟不可待,只是这一天,我不想再艰苦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