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叫了的那一声“爸” 爸,今年又是马年。深夜,儿子想起十二年前的你,忍不住又泪如雨下。 十二年前,你不幸摔伤,在咱家的土炕上躺了七十多天后就离我们而去,想到你艰难的一生和临走受痛的那些情景,儿子我真是心如刀绞。 晚年的你,就是腿脚不便,有便秘,因此家里呆不住,时常在村子外围蹒跚。母亲不知为此找过你多少回,你也因此不知摔过多少次。有好多回还是被好心的村人扶起,喊了家人后才接你回来的。有一回村人还用架子车将你送了回来。尽管这样,你还是出去。 而这一次,你是在家门口看邻人过白事唱戏不慎摔倒的,这一摔,爸,你可知道摔碎了全家人的心呀。 到了医院,医生也做了检查,诊断是股骨头骨折。鉴于你年龄大,怕引发并发症,我们也不愿你在这样大的年龄让你再受痛。所以,让你住了大约一星期后就回来了。 我当时教初三,主要是母亲,姐姐和我二嫂照顾你。我因有几个晚上陪你,结果在课堂上丢盹。这事不知怎么让母亲知道了,于是母亲不让我熬夜,由她和我姐晚上照顾你。 一天一天过去,爸,你日渐消瘦。由于家人不懂,你身子下面压成了褥疮。我哥从远处带回很好的药,起初用了还好一些,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褥疮的发展。 儿子到今日都不愿再提及那可怕的褥疮的严重程度。 每次回来,当我端着水把泡开的铜钱般大小的食物一勺勺喂到你嘴边的时候,你的嘴唇艰难的翕动着,无力地睁开眼。到后来,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爸,做儿子的心痛楚万分,几回回,我伤心的背过脸去,怕你看见,可这更止不住我内心那奔涌的河流。爸,此时此刻,你可知道,儿子的心里有多么难受。我曾不止一次的在想,真真切切的在想,如果有什么法子能让爸爸你康复回来,儿子我做什么都愿意呀。有几次,我实在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碗勺,偷偷地躲在西屋一个人抽泣。爸,我是怕你听见,更怕你看见,也怕家人难受呀!爸呀爸,你受的什么罪,这到底是为啥呀为啥呀,儿子为什么就不能替你分担一下呢? 当年,你和母亲都是为了逃难离开河南的,母亲老家的房屋就曾被日本飞机丢的炸弹炸去了一角。来到陕西和青海,又经历着饥饿与寒冷的煎熬,后来落脚在村里还常常受人白眼。这后者在我幼小的心灵上造成的影响至今还难以抹去。也就是在这种贫困艰苦和屈辱中,是你和母亲支撑着拉扯大我们几个子女。我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起我几次与哥哥姐姐和爸爸你一起从五十里外的县城往家拉柴禾的情景啊。 可是爸,尽管如此,它早已成为儿子一生中弥足珍贵的财富,它让儿终生受用不尽,这也是你留给小儿子我的最大财富,这也是任何金钱所不能比的。 那天中午饭后,我跟平时一样,看罢你后回学校刚刚躺下休息(学校距离村里也就两里路)。村里有人来校喊我。我一听,预感不好,立刻骑上自行车往家赶。爸,你是知道的,下了坡就快到家跟前了。 果然,回到村里,母亲正张罗着叫人;当时姐姐不知底里,早晨回了县城为你买药还没回来。这时的我来到土炕前,又一次看到了躺在炕上已经有七十多天的你,爸,我的好爸爸呀,我的亲爸爸。此时,你已永远地闭上了眼。爸呀爸,你为什么不等你的儿子回来再看一眼你的儿子呢,爸,我的爸爸呀! 不多时,家门口的六婆六爷,东场大嫂,西邻家的大哥大嫂等人先后来了。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为你穿好了寿衣,摆放好要摆的东西。东场大嫂怕我一哭不可收拾,一边给你穿衣一边给你说着临走的话,好心的叮咛我不要叫你。我顺从的听了。 爸,其实我那刻又是多么多么的想真真切切地喊你一声“爸爸”呀。可又怕敢叫出爸你会•••••• 爸,不管怎样,至今儿子我总觉得我是没有跟你道别就让你走的呀。爸,儿子为什么当时不能让你再听听你的小儿子的呼唤呢?爸,你能原谅你儿子的这个不敬吗? 爸呀爸,你为全家操持了一辈子,东奔西走,没有享受上几天好生活就这样离我们而去,这真是我这个做儿子的罪孽呀。爸,你能原谅你的儿子吗? 穿好寿衣后,我们将你从东屋土炕上抬至屋外窗户前的床板上。看着你静静的躺在那还半张着嘴,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儿子此刻真想喊你一声“爸”呀。可儿子没有,我真怕我不能自已,又让母亲不知所措和更加伤心,我是知道还有好多事要张罗呢! 如今,我妈已经年老,一天不比一天,我觉得儿子能够做的就是好好侍候她老人家,让她晚年幸福,虽然她好多时候连我也不认识了。 前两天深夜,我写下了前面大部分内容停下了。这后面部分是我在咱底下的河滩写的。真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今下午放学后,我本打算去野外转转,怎么又想到三天前在老宅栽的蔬菜苗。等进去后,猛然发现本已坍塌多年有四分之一的大房,这次全部垮塌了,而三天前在前院移栽菜苗时这大房还好着呢。这大房,是生产队的大房,是在后来实行责任田时咱家买过来的。爸,这里就是你退休后晚年和妈妈我们几个人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呀。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一切又恍惚如昨。 爸,一晃你已走了十二年了。对两个哥哥我不知说什么好。我这个做弟弟的也真是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他俩真是枉了你和妈妈对他俩的养育之恩。爸,用你的话说,那就是确确实实忘了本呀!难道他们不清楚咱家当年的所受的艰难和屈辱吗? 爸,你也不要计较我哥他们。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你应该为你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感到欣慰的,因为你的小儿子我从来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你平日里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呀。我知道,那可是做人处世的法宝! 爸,令儿子高兴的是,我想你在九泉之下也会替我高兴的,这就是在前几天“五一”前后,儿子我收了个干女儿,她是我教的一个学生。通过了解,我知道她有父母,但缺少父爱和母爱。她主动提出要做我的干女儿,我也答应了她。爸爸,我不知这是我的造化还是缘分。这让我感觉很是幸福,也很知足。而且,这份特别的礼物让我高兴得以至于失眠,可我仍感欣喜。 可是,爸,我在越高兴的时候,越感到幸福的时候,我又痛感个人的亏欠。特别是于你,爸,儿觉得没叫的那声“爸”是儿子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呀! 就是那少叫了你的这一声 “爸”,一直压在我心头十二年,十二年了呀!儿多少次想把它写出来,可每每忙于家里家外,一直拖至今日。 下午放学后,我骑摩托车在看了坍塌完了的大房后,来到河滩这块柳树林边,给你写下了此文的后半部分,这终算让儿子心里轻松了许多。爸,你能听见儿子对你说的吗? 爸,你那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的,看着眼前和当时一样约莫一个月就要收割的绿绿的麦田,让儿子在这僻静的地方再叫你一声“爸”。爸,你放心去吧,儿子再苦再累也不能让我妈受罪,她是我你们两位至亲中的最后一位,是我的亲妈妈呀,我有什么理由推卸呢? 爸——,儿子这里给您磕头了,请你原谅和接受儿子在你十二年前临走那天少叫了的那一声“爸”吧。 爸——,我的亲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