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活菩萨” “韩大夫啊,好长时间都没有见你了,你这个活菩萨,真精神啊,快进来坐”,周末陪着母亲逛街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喊住了脚。母亲一看,高兴的说:是你啊,彩霞,我跟儿子刚才找了半天,原来你搬到这里了,说着两人拉着手亲热的聊了起来。 活菩萨,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我母亲。跟她聊天的彩霞大姐是医院儿科退休的护士,尽管知道母亲平素待人极为和善,素有口碑,但活菩萨这一称号还是勾起了我对往事的许多记忆。 我的母亲1938年出生在陕西省三原县渠岸乡黄毛寨的一户农民家庭,今年已经77岁了。母亲在姐弟6人中排行老三,1958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西安医学院。作为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母亲是家里和黄毛寨人的骄傲,母亲读书时的照片也都被珍藏着。小时候我和妹妹经常翻看家里的影集,母亲大学时穿着连衣裙(母亲说她们那个时候叫“布拉吉),梳着两根长辫子扎着蝴蝶结,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特别的美丽。 大学毕业后母亲被分配到陕西北部偏远的子洲县医院工作,与我父亲相识组成了家庭。子洲的生活非常困苦,我和妹妹先后患上了地方性甲状腺疾病,母亲也得了肝炎,为此,通过各种努力,母亲于1973年调回了她的老家三原县,而父亲依然在陕北。母亲很辛苦独自带着我和妹妹住在医院不足9平米的小房子,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直到父亲也调到了三原,我们一家的生活才走上了正轨。 乔治•赫伯特说过:“一位好母亲抵得上一百个教师”。从上小学起,母亲对我和妹妹的教育就特别严厉,但对父亲老家来人或者乡下来的亲戚,包括一些求助于她的病人,她宁可委屈自己也去帮助人。 1984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放学回家时看到一对衣着破旧抱着孩子的夫妇蹲在我家门口。男人看我开门就问:这是三姑家吗?我是黄毛来的,我一听就知道是我母亲乡下的亲戚,就说:我妈没下班,你去病房找吧。男人怯怯的说我等一会,没办法,只好让他们进了屋。过了一会,母亲回来一看家里来了生人,就问,那男人对着我母亲说:三姑,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西头徐家的老四社教啊。母亲笑着说:是社教啊,真是的,你看看,我都认不出来了,没吃饭吧,咱马上就下面。男子一听,赶紧摆手说:不了,三姑,我来是想找你给这个小的看看。孩子咳嗽的可厉害了,都好几天了。母亲一听,立刻拿了听诊器,解开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被子。兴许是捂得时间长了,再加上屋里也热,孩子的脸红的很厉害,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让人听着心里发颤。母亲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表情严肃的说:孩子病的很厉害,搞不好就转肺炎了,要赶紧住院。话音刚落,就看见那两口子脸都变了,女人更是哭了起来,男人手足无措看着母亲尴尬地说:三姑,我没有带那么多钱啊,你先给开点药拿回去给孩子吃吧。母亲一听,正色说道,这孩子病的不轻,光吃药肯定不行了,要赶紧住院输液,钱不够,我先给拿着,治病要紧,然后走进里屋去拿了钱,又对我说:强,你先烧水做饭,我陪着你社教哥去办好住院手续,等会你把饭给我们送到科室去。说完,母亲拿袋子装了新毛巾和肥皂,又抱了一床被子就带着那一家三口出了门。 母亲忙完回家都晚上7点多了,我嘟囔了几句,妈,社教是你侄儿吗?我看你都不认识,还给垫钱,你也真放心。母亲听我这样说,脸色立刻板了下来,说:那人是黄毛来的,虽然不认识,但喊我一声三姑,人家当我长辈,我怎么能有困难不帮呢?何况,孩子已经病成那样,我是医生,咱们有这条件,能帮就帮一把,有啥不放心的,你可不能看不起人,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吧,我放学回来看到那个叫社教的男子在家里跟母亲说话,屋角放着一个筐,装着一些红苕和菠菜,说送过来让三姑尝尝,孩子已经出院,要不是三姑,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总之是千恩万谢的说了好一会才走。 自从得知母亲在县医院工作,家里经常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乡下来的人找她,有看病的,有找她帮忙办事的,有借钱的,不管谁来,母亲总是笑脸相迎,也常有人病好后或带着鸡蛋,或拿些挂面来感谢她,待人走时,母亲也会顺便装点糖果点心给拿着。她总对我和妹妹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管是什么人,都是平等的,人一定要做好事。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退休后经常看到路上不认识的人喊她阿姨,奶奶,每次母亲也都客客气气的回应着。 岁月如歌,光阴不再,思绪转回到眼前,看着母亲和彩霞大姐聊得如此高兴,我在感慨还有人这么惦记她的同时,也由衷的感到母亲多年来的付出是值得赞美的。那种美,蕴平凡于无声处,藏大爱与生活中,那种美,没有可歌可泣,惊天动地,但救病患于危难,视乡邻为亲人,这样的美,不仅仅是我母亲的美,也是同我母亲一样在平凡的生活中奉献自己身心的万千母亲的美,它体现了华夏民族千百年来的道德之美,人伦之美,传统之美,而这种润物细无声的言传身教,也影响着我们的后一辈在生活中永远做一个善良的人。 美哉,我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