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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父亲历(原创)
 
 
修改时间:[2015/05/07 22:07]    阅读次数:[603]    发表者:[起缘]
 

   陪父亲历(原创)

   马新春

   一段伤痛,不在于多么的难以忘怀,重要的是能够从曾经的疼痛中走出来。要相信,时间永远不会停留,时间会冲淡那份伤痛,时间更会不断更新记忆。请记住,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上帝是公平的,生活是美好的,有爱就有一切!

   我的爸爸今年68岁,长得可以用“老帅”来形容,1米78的个子,白白的皮肤,双眼皮,大眼睛,大鼻子,国子脸。说话掷地有声,办事有魄力,能力强,热心人一个,在老家那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时常为自己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中感到骄傲和幸福。但是,2014年10月1日中午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一切。我刚洗涮完毕,远在老家的妹妹苹打来电话,哭着说:“二姐,呜呜,我爸跌跤了,呜呜……”说着妹妹就语无伦次了: “……二姐,你买房子的钱,我爸帮不到你了,呜呜。”我当时像似有人从身后当头一棒,一下子就蒙了,也哭出了声:“是不是爸爸忙着给我借钱的时候,不小心跌跤的?”妹妹已经涕不成声了。

   我的情绪也难控制了:“都怪我呀,干嘛要买房子呀,干嘛要和爸爸借钱呀……爸爸,我对不起你呀……”边哭着边用手用力地抽自己耳光。建军在一旁吓傻了:“怎么了?别哭,别打,好好说。”“赶紧通知儿子请假,我们回老家,爸爸跌成重伤……”那一刻,整个房间里都充满着恐慌。

   当我们打车来到西客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我的心像被老鹰抓的一样难受。老公一直在旁边陪着我:“先别急,就快来车了。” 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在车上怎样熬过那近3个小时的车程。

   在霍邱县第一人民医院

   我们一家三口直接来到了霍邱县第一人民医院。在二楼的重症抢救室旁的大厅里,坐满了老家的亲戚,足足有二三十人。这时苹妹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我们俩放声大哭起来,两个弟弟也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说话,大厅里安静的可怕。后来才知道爸爸跌跤的原因:有一个远方的亲戚找他办小孩出生证的事,当时爸爸正在后院子里给奶奶收拾房间,准备把奶奶接回来。听到有人喊他,爸爸就本能地边整理靠在墙角的木头,边和来者说话,一不留神,脚踩空了,从台阶上跌了下来。爸爸个子大,身体沉,就听“哐当”一声,重重地跌在了水泥地面上。来者吓坏了,也不扶,就对着前门喊:“俺婶!快,俺叔跌跤了。”在厨房刷碗的妈妈急忙跑过来,扶起爸爸。开始父亲的意识还很清楚,叫送医院不乐意,发火说:“我没有事!”就坐在椅子上,二姑和二姑父来了,叫去医院也不去。等过了20分钟的样子,他感觉头有点疼,就呕吐。妈妈吓哭了,抱着爸爸不停地喊。这时很多天都没来姥姥家的满仓开车路过姥姥家,进来就看到眼前的一幕,赶紧打电话给妹妹苹,这才一同送往县第一人民医院。路上因为是十一放假,车堵成了停车场,心都堵碎了,那个焦心的滋味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巧的是,碰到了大弟新玉,不用说,就直接一同赶往县医院。到了医院就送到了抢救室,这时的爸爸已经出现左眼瞳孔放大了,医生说,病人很危险,后脑在重力的反冲下冲到了前脑,必须先手术,且比较棘手,只能从合肥请专家来。就这样,已经做了开颅手术的爸爸静静地躺在手术室里等待合肥专家的到来,在那种情形下,作为他的亲人们,一个个像在热锅上煎熬的蚂蚁,每一秒都是那样的难捱。

   下午4时30分,专家终于来了。我们所有的亲戚都在外面等待,4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手术很成功,但是要等48小时才能脱离危险期。这是取下的病人的头盖骨。”这时我才注意到医生手里托着的白色的托盘,盘子里有些许血和一块直径7公分大小的头盖骨。我们心疼、惊愕、麻木:只要爸爸还活着,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能接受!后来,听表妹小伟说,那个给我们看到的头盖骨是用电锯锯下来的。

   晚上,亲戚们都各回各家了,医院里只留下我们4姐弟,老公和儿子在苹妹家里过了一夜。那一夜,我和苹妹、大弟就把折叠床放在重症室的门口,只要有医生出来,我们就站起来观望。那一夜,我们姐弟三人倦宿在医院的走廊里,走廊里很冷,但这些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只想着爸爸正痛苦地躺在里面,我们要离爸爸近一些再近一些,好像这样可以给爸爸增添一丝生命的保障。

   第二天上午,我们4姐弟,还有我老公,我的儿子,弟弟的几个朋友都来帮忙,给爸爸送到 ct 室看看之前的手术反应。当我第一眼看到父亲时,我的心好像被摘掉了一样,无比的痛:只见父亲脸肿得已经变了形,左眼一直机械地睁着,嘴半张着,上下牙齿错开,头上插着一个导流管,鼻子也插着一根管子,呼吸似乎很困难的样子,气喘得很急促,床边还放着一个导尿管(袋),脚手末节处有红红的夹痕。我不敢相信,昨天下午还和爸爸打电话呢,一夜之间爸爸就变成眼前这样……我再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就流下来了……

   上帝保佑,ct结果不错,但是还在危险期!傍晚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们,由于爸爸有抽烟史,在长时间卧床的情况下,肺部会产生大量的痰液,增加了肺部感染,那时就会有大麻烦。建议做“气管切割”手术。远在上海的大姑妈带着表弟表妹也赶来了,当得知她百般疼惜的大哥要经历如此,不一会儿就昏厥过去。我们姐弟4个已经是没了任何注意,就听医生的,只要爸爸能活着出来,怎样都行。气管切开了,新的问题又来了。晚上7点钟,医生再次把我们4人叫到办公室,问:“你们姊妹几个?”我说:“5个。”“还有一个怎么没有来?”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我大姐在家照看80多岁的奶奶,我妈妈还不知道爸爸的具体情况。医生,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吧。”医生说:“老爷子心脏不好,情况不乐观,就是好了也半身不遂,最好的结果也是在轮椅上……”我打断了医生的话:“我们相信爸爸不会有事的,医生,你们去做吧!”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我们4姐弟像约好了似的,直直地冲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啪”地都跪在地上,我们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向上帝祈求了。我们哭诉着,恳求上帝能够可怜可怜我们,救救我们的爸爸。第二天,大姑带我们去了祷告山,在那里我和苹妹、三弟、云妹、飞妹个个都跪在地上向上帝苦苦哀求……妈妈已经哭得无法控制情绪了……终于,上帝被我们的真心感动,爸爸生命体征逐渐好转。

   小弟弟因为老丈人心脏病发作,刚脱离危险,这几日身体极为虚弱,在该医院楼上吊盐水。我和苹妹商量,两个弟弟精神压力都很大,我们两个当姐姐的,要有当姐姐的样子,要给两个弟弟做榜样,再难都不要哭!

   48小时的危险期总算过去了。但是,还不得知爸爸什么时候能够苏醒,我们白天在家属区等,晚上就在靠近爸爸房间的走廊边搭两张小床,时而趴在手术室玻璃门上往里望,时而静静地等待着期盼着。10月3日,医生通知我们可以进去看看爸爸,并给他洗一洗(每天只能在下午2时30分以后,一个小时的亲属陪护)。我和苹请缨,进去时,被眼前的父亲吓坏了:父亲像个木头人躺在那里,尽管插了呼吸机,呼吸仍然急促,身上连着一个测压仪;还是像前一天一样,你喊他,他不理你;只是喉管里伸出了一个管子,和吸痰器连在一起;身体瘦了好多,前后像一个生了孩子的孕妇,几天之间,将军肚也没有了,四肢肌肉松弛。妹妹苹拿着毛巾哭着喊:“俺爸!爸!爸……”“二姐,你以后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搞得过来呀?!呜呜”“妹,没有事,有我在,爸爸不会有事,我更不会丢下爸爸不管!”苹很认真地点头。我们开始打温水,给爸爸擦洗。当擦到下面时,我们犹豫了。但是,看着之前生龙活虎的最疼爱我们的爸爸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我们的顾虑全失。“姐,我们的生命都是爸爸给的,我们从小都是光着xx在爸爸跟前长大的,现在是爸爸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妹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姊妹俩仔仔细细地给爸爸全身擦了一遍。擦洗之后,医生教我们怎样给爸爸翻身,掌心鼓起、用力从下往上拍打,这样能促使爸爸体内的痰液从口腔排出,吸痰器插入时,尽可能多地把痰液吸出来。

   晚上,我们睡到半夜,听到楼下有人吵架,是一家儿女为父母看病医药费谁付的事吵起来了。第二天 ,大弟弟说:“昨晚有人在为父母看病没有人付钱的事争吵,我担心,我们几个别为了争着给爸爸付钱吵起来了。”是的,两个弟弟只要医院通知交钱了,都抢着付。

   这一晚,我们终于可以在亲属区房内睡觉了。这是一间40平米的单间,很干净,有一个水池,可以在里面简单的烧个饭,租了3张单人床,两张小床并在一起,给弟弟和弟弟的朋友睡。我和妹妹睡一张。躺在小床上,我也和弟弟妹妹一样转辗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夜空是那样的寂静美好,但是我们却好像在烈火中煎熬。不知爸爸什么时候能苏醒,苏醒了,爸爸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我不敢想,只恳求一天天好转,哪怕每天只进步一点点,我们都是很开心的。

   10月5日,医生通知:爸爸可以通过鼻管打一点米粥了。我每天都早早地把妹妹买来的食材泡上3小时,一天要煲4顿米粥,煲好了,就放到玻璃茶杯里,送到重症监护室里,由护士给爸爸用针管打进去,就这样,一顿也只能“吃”160毫升。那几日,最关注的是爸爸的体温,只要不发烧,我们就很欣慰。

   10月6日,单位该要上班了,我打电话向单位说明了情况,单位准了我的年休假。10月7日,郑州的群姐和哥哥弟弟回来了。群姐是我爸爸的骄傲,她睿智、聪明、能力强,也是女中英才。下午,我和苹、群姐来到爸爸的病床前,群姐喊着:“叔!叔!我是张群呀,我来看您了,您受苦了呀!叔,我来晚了。”没想到,爸爸睁眼了。我们赶紧喊来医生,医生就用力的掐爸爸的大胳膊,只见爸爸龇牙咧嘴、手也动了,睁大眼睛看看我们。我们兴奋了,苹赶紧去喊在门外等候的两个弟弟,弟弟飞快地赶来,握着爸爸的手,泪顺着眼眶流了出来。这是高兴的泪,这是上帝的眷顾,感谢上帝给了我们奇迹。

   10月8日,我去看在楼上吊盐水的小弟弟,他说:“姐,你的新房子还差多少钱?”我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我们暂时不买了。”弟弟说:“我马上有一工程款要到账了,你先用着,等你老房子卖掉的钱到了再给我。” “嗯,最迟在年底肯定能还你。”我买的房子要10月10日签字,不买就是违约。我知道弟弟是在帮我,他最近手头也很紧,加上爸爸近来的看病钱,一天都要5000多元,都是两个弟弟争着付的钱,以后还不知要花费多少,他们负担都很重,但是,弟弟不出手帮我,我看中我房子就要被他人买走了。后来大弟弟借了我15万,小弟弟借给我20万。10月9日下午我回到合肥,在10月10日当天,就全款把房子买了下来。10月11日,我又回到了爸爸身边。

   爸爸苏醒只是潜意识的,真正苏醒还要一个星期。妈妈来看爸爸了。在床前喊他的名字,他只会用手握一握,就接着打呼噜。我们都很着急。

   就这样,我们姊妹俩照例天天去看爸爸,给她擦洗,陪他说话,他只用睁眼闭眼来诠释。爸爸一天天的好转了,医生建议我们到省城做康复。杨医生说:“至于后期恢复到什么情况,都不好说,反正老爷子的生命是有保障了。”

   在安徽中医院

   10月21日,我们雇了一辆120车,带着呼吸机,大弟弟、苹妹和我,还有一位跟班医生在前面带路,小弟和他的朋友朱国勇开车在后面紧随其后,两个小时就到了安徽中医院。到了医院门口,老公已经在院门口迎接了。那天还下着雨,小弟媳的表妹明明也打着伞在等。

   该院并没有我们期望的那样好。这里的环境太差,医护人员的态度也不容乐观。30平米的房间,住着7个病号,都是像植物人一样,氛围很差,加上看护、亲属,一个房间要达30人,想想看,在这样的环境里,病人的气管大都是切开的,不能遇到二次污染;并且我爸的头部还没有拆线!更不可思议的是,给病人吸痰不是医生或者护士干的事吗?来到该院,医生说要亲属自己动手。我害怕,说不会,更不敢。护士就示范给我和妹妹看。只见她拿着一根管子,插入爸爸的喉管,然后打开吸痰器,片刻只见透明的管子里流出了深黄色的液体,直到痰液带有血丝、爸爸的脸被憋得通红,医生才关了吸痰器。我看着心疼,下不了手。护士说:“你自己不动手,我们这么忙,哪有时间给你吸痰,况且时间长着呢。还收费,一次一块钱,看你老爷子一天怎么着也要二三十次。”没有办法,我和妹妹只有硬着头皮给爸爸吸痰。

   当天晚上爸爸发烧了,体温升到了39度,我和妹妹一夜没有睡,给爸爸吸痰、拍打后背,不停地用温水擦身,体温终于下来了。最艰难的是给爸爸翻身,我们俩力气不够,翻不动;爸爸睡的是气垫床,他个子大,睡着睡着就塌到床尾,脚都伸到床外了,想把他往上架架,又搬不动,愁得我们俩直掉眼泪。同病房的沈大姐是隔壁床的护工,看到了就过来搭把手后,说:“你们这样不行,整夜不睡觉也搞不好,还把你俩的身体搞垮了。看,我在这里都呆小半年了……”第二天小弟弟给爸爸请了个护工叫朱传树,52岁,舒城县人,个子大,人也很忠厚,就是费用很高,一天要150元,包吃住。工作时间是早晨5点到晚上8点,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我们平时就叫他朱师傅。

   10月23日,爸爸要做高压氧了。听同病房的人说,做高压氧对病人的脑部恢复很有帮助,有的人因为身体有附加的病情,来院好几个星期都不能做高压氧,证明爸爸的身体底子好。果然,两个高压氧做了之后爸爸就有了变化,眼神灵活。下午的时候,看到爸爸伸出了右手指,一个一个地数数。我惊讶地喊:“爸爸,你再做一遍,1,2,3,4,5。” 爸爸听到了,做了。“5,4,3,2,1!”我比划着说。爸爸也做到了。我高兴极了,这段时间以来,这是爸爸最棒的一次信号了。妹妹赶紧给弟弟打电话,向妈妈报喜。弟弟给爸爸买了一辆轮椅,做高压氧时可以推着爸爸去,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带他出去转转。

   第三天,爸爸会用眼神和人交流了。

   10月26日,爸爸被挪到了单人间。我在网上给爸爸买了一个气垫床,爸爸睡在新的气垫床上舒服多了。环境好了,渐渐地,插在爸爸身上的管子越来越少了。但是食管和吸痰器还是拿不掉的,因为爸爸吃饭要用针管打入,又加上肺部还有炎症,天天吊水,从8点半就开始吊水,一直要吊到第二天3点多,还是脚手一起吊。好在有护工,我们不再为一些琐事发愁了。朱师傅负责白天,晚上基本是我和苹妹看护。什么拿药、喂药、翻身、拍背、吸痰、擦身、洗脸洗脚都井然有序;我陪爸爸聊天、喂饭、喂水(只要是进入体内的,都是通过榨汁机榨粉了以后,用针管打进去的)。晚上十点以后相对轻松些,只需盯着爸爸身上的吊水、拍三遍背、吸吸痰,喂喂水就行了。我和妹妹一刻不停地陪着,保证各项安全,每天给爸爸喂7顿饭外加水果。爸爸的气色很快有所好转。下午,我乘医生拆线时,数了一下爸爸伤口的针,那针脚外形像一个倒写的u字,一共21针,针针刺痛我的心。

   10月28日,爸爸能说话了,只要把气管的洞口堵上,就能听到他说什么。我的假期结束了。巧的是,我单位离医院很近,余暇时照顾爸爸。我不在时,就是妹妹和朱师傅照看。小弟把妈妈接来了,爸爸很高兴,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妈妈的名字,妈妈鼓励爸爸:“好了以后回家,还是以前的老马!要坚强。”爸爸笑着说:“好呀!”妈妈晚上在医院和苹妹看护爸爸,我则回家给爸爸炖高汤送到医院。爸爸会自己拿勺子吃饭了,我们高兴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爸爸很自豪地挥舞着勺子,那得意的样子像个顽皮的孩子。妈妈在医院睡了两个晚上,陪爸爸呆了三天,我们强迫她回去了,因为妈妈年纪也大了,不能再有散失,不知爸爸今后咋样,还要妈妈保持体力,好全力照看爸爸。值得一提的是,妈妈临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去了我的新房子。在新房子里,妈妈高兴地抱着我说:“俺孩,这房子买的好漂亮!”有妈妈这句话,我也由衷地高兴。

   中医院讲究的是药理和针灸的疗法,两者结合,效果明显。通过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爸爸右边躯干有了很大的进步,语言能力加强了。有一次针灸时,医生给爸爸身上、脸上插了十八根银针。爸爸严肃地说:“你把我嘴上插上针,俺外甥瀛瀛马上来了,我怎么亲他?抱他?”搞的我们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11月21日,医生来查房时发现爸爸左脚肿了,我趴在爸爸的床沿没有察觉,过去查看,就在我离开他的视线时,爸爸拔掉了他的第二根胃管。 爸爸是个胆子特肥的人,和他说了,胃管不能拔,他偏不听,在中医院50多天被他自己拔了5根胃管。最后一根胃管拔了以后,我们都没辙了,因为不能再插入了,食管已经被反复插入磨损得严重。要么就饿着,要么吊营养水。但是,爸爸因为长时间的吊水吊得经脉都没有弹性了,再这样下去只有做心脏穿刺了。我大胆地试着用小汤勺给爸爸喂稀饭,开始他一往下咽饭,就呛得咳嗽一阵,有异物从气管套中冲出来,我们都在为爸爸捏一把汗。但是,经过反复耐心的喂饭,爸爸早饭吃了300毫升。医生得知后说:“不用插胃管了,先喂两天试试看。”我和妹妹在病房里抱着跳起了舞来,爸爸像打了胜仗的士兵,那个自豪的表情我至今都记得。并且还一本正经地对朱师傅说:“看,我两个女儿多才多艺又漂亮。”搞的我和妹妹都笑的肚子疼。朱师傅评价我们说,我们是他做护工以来最孝心、最乐观的一家人。当天中午,我们买来了烤鸭犒劳庆贺。

   11月27日深夜,爸爸坐在床上显得特别忐忑,老是想穿外套下床,想回家。我们俩怕爸爸冻感冒了,很担心,甚至都急哭了。但是你怎样劝他都不听,固执地打电话给大弟、小弟、同事,后来自己也闹不动了,才安静下来。到此时,爸爸已经闹了七天七夜没有安静地睡觉了,我和妹妹也是精疲力尽。对于我们,最担心的还是爸爸休息不好,会影响到大脑的康复。

   11月29日,在护工的搀扶下,爸爸可以下床在走廊里走走了。这是多么大的进步呀。医生说:“老爷子能恢复这样好,真是我们院的奇迹呀!”并建议我们可以考虑做补颅手术。

   12月3日晚上,我和妹妹被爸爸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开灯一看,爸爸戴在脖子上的气管护套被他拽掉了,露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洞,喉管裸露在外面。妹妹见状当时就吓哭了:“医生呀!快来呀!……爸爸……啊……”我当时也不知所措,但是我还是比较冷静的,因妹妹已经哭了,我再哭,爸爸怎么办?我就一五一十地和赶来的护士反映情况。护士叫来了值班医生,清理伤口,消炎,裹上纱布,换了个新的气管套,扎牢。临走时甩下一句话:“老爷子真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8点以后,妹妹从超市回来说,有几个人在超市议论说:“昨晚有人把气管护套拔掉了,血淋淋的,好怕人,本来今天就可以封管的,看来又要受两三天的罪了。”说得我和爸爸自咧嘴。之后的第三天,爸爸的气管终于封上了。

   12月6日上午带爸爸做高压氧,可是他怎么都不乐意再做,说,高压仓里好闷,难受,像躺在水晶棺材里!怕的很!我们连哄带骗总算让他进了高压仓。下午接着吊水,吃过晚饭就照常和护工一道带爸爸做复健,开始还是比较配合的,后来找理由偷懒,敷衍,不想练了。

   爸爸头部做过开颅手术后,左脑有一个很深的坑,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山山水水。过两天要做补颅手术,给大脑的患处增加保护。

   12月9日,主治医生陈立仁通知我们做头部补颅手术。术前检查工作都完备,就等着11日做手术了。晚上,妈妈打电话来,爸爸哭诉着说想家,不想做。妈妈心软了,说再次手术会增加爸爸的痛苦,劝我们明天出院,等过了年再做。想想爸爸做了手术还要吊水,真的要做穿刺吗,爸爸要承受多大的疼痛呀?我们思前想后,决定明天回家。

   12月11日,大弟弟带了一帮的亲戚,给爸爸接回了老家。

   在上海长海医院

   2015年3月16日,我接到小弟的电话,明天去上海长海医院给爸爸做补颅手术。17日下午4时30分,我们住进了该院。干净、热情、护士医生素质高,这是我对长海医院的感觉。一进去就交了8万元住院费,没钱真的生不起病呀。在上海,我们很欣慰,两个弟弟的老乡朋友很给力,安排住院、订宾馆。晚饭后,大姑妈和表弟表妹们很快就到了宾馆。爸爸见到了亲人,哭得伤心。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手术后,爸爸不分场地、见到亲人就哭。那晚,一个个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爸爸:表弟就靠着床头,紧挨着爸爸和他聊天;新成弟给爸爸抓后背挠痒;云妹嗓门大声音响,又幽默,宾馆里的笑声此起彼伏。看得出爸爸内心充满了安全感。我们表姊妹几个都是大嗓门,但是爸爸却在“高分贝”中打起了呼噜。10点半的样子,表弟表妹都走了,留下大姑妈在宾馆和我们一起住,那一夜大姑妈睡的很香甜 。那几日,可以说,在痛苦中成长,在痛苦中见证了情亲和耶和华的大爱。上帝像是在借助周围的人爱我们、疼惜着我们:有人送饭、送水果、送鲜花、送安全。18日做了全面检查,做头骨缺损维斯扫描,定制钛合金颅骨。

   19日下午主治医师张杰把我们姐弟三人叫到办公室,说,虽然这次的手术比前一次要小,但风险没有什么区别,它是要从之前缝合处撕开,把做好的颅损植入,再剪掉之前的缝合处,再进行术后缝合。晚上从10点到手术前是不能喝水吃东西的。听了张医生的详解,我们内心对此次的手术有了大概的认识。之后,小弟在手术书上签了字。

   下午2点半,我和妹妹、小弟,带着爸爸来到胃镜科,手术前需要检查喉管是否通畅,因为医生怕爸爸之前做过“气管切割”,做个喉镜,看看喉管是否顺畅,为手术做充分的准备。开始要喝麻药,含在口腔里,要等十分钟。看得出,爸爸的表情很难受。这时有比爸爸早做的病人出来了,只见他跑到垃圾桶跟前,不停地呕吐,他的亲属在一旁拍打后背,我看到此人口中吐出了少量的血。我们不由得为爸爸担心起来。医生叫爸爸进去时,小弟跟着,我们就在外面焦急地等待,10分钟后,爸爸和小弟出来了,我们迎上前去。小弟大手一挥说:“一切顺利!"

   20日一大早,我们给爸爸全身用热水擦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医务人员给爸爸剃了个光头。下午1时40分,爸爸被推到了13楼的手术室。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表弟还带来了公司的张总。大姑妈一大家子都在等,更感动的是,小宝弟弟、小敏弟媳,还有妹妹、妹夫在百忙之中一趟趟地往医院里跑,大姑妈更是在医院住了两天,给了爸爸很大的安慰。

   刚从手术室出来是最恐怖的,只见爸爸被几个医生按在床上,护士长叫苹妹去再买两个束缚带,把另一边的脚手也要绑起来,不然他就会疼得躺不住,因为后脑勺有一个导流管,需把手术时残留在脑内的淤血排出来,爸爸如果起来就会导致淤血倒流,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疼痛到了极点的爸爸,怎能忍受!他烦躁、忐忑、恐慌,吵着要解绑。我们不敢,因为在中医院时,我们领教了爸爸的“勇敢”,这次不比以前,那危险度可是大了去了。我和小弟、小妹被爸爸的吼叫声吓得一次次去找护士、医师,希望能和爸爸沟通,叮嘱爸爸安静躺着,对伤口有帮助。但是,医生的话最多管一分钟,医生刚离开,他就又吵着要把手上的束缚带解开。没有办法,手术后的ct也延后4个小时。感谢上帝,ct结果出来了,手术很成功。只是那个晚上,我和苹妹都没有睡,远在老家的妈妈和大姐也没有睡,小弟也全神贯注地陪护左右。爸爸整个晚上都在焦躁中度过,时而躁动,时而胡言乱语,时而大声叫喊,搞得整个病房里都不得安静。我实在没辙了,就挨着爸爸给他放广播里的圣经听;拿洗面奶假装是医生开的止疼膏给他涂抹在厚厚的纱布上,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部,小声地和他说话,他感觉耳边有人,就安静了一阵子,不一会儿估计疼痛又让他躁动起来,我们姐弟三人又是慌乱了一阵子,就这样反反复复闹了一整夜,到了白天要好些。第二天晚上又是如此。苹好像熬不住了,我建议他先睡,回头换我。夜里,爸爸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小便,一会儿要吐痰,那晚,我似乎精神特好,睡不着,就睁着眼睛陪着爸爸,好在白天不用为吃饭操心,有弟弟的朋友送,云妹也送。但是我们仍然一个个都累得精疲力尽了。

   手术后的那36个小时,可能是药物的反映,整个人特烦躁,任何人和爸爸都无法沟通。你说什么都会被爸爸否定掉。还无辜向人发脾气,甚至会用最狠毒的语言攻击你。后来才知道,这是手术后普遍现象。手术后的疼痛我们没有经历过的人是难以用语言说清楚的,估计用“痛彻心扉”来形容都唯恐不及。

   23日早上,爸爸总算安静了很多,医生说伤口比较稳定。24日上午医生给爸爸换药、换纱布,小弟陪同,不让我和苹妹看。医生给爸爸重新换好纱布、缝了两针,后脑勺引出的导流管也拿掉了,显得利索了很多。下午2点,小弟因为业务太忙,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得知大弟要从老家赶来替换他,小弟坐动车回家了,把车子停在上海体育学院,也是预备接爸爸回家用的。晚上,大弟弟来了,爸爸高兴的眉飞色舞,弟弟挨着爸爸陪他说话,爸爸一脸的幸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但是,醒来第一眼就要看到他儿子,不停地叫你打电话叫人、找人。儿子儿子,嘴里眼里都离不开了。此时的爸爸就是一颗“粘儿糖”,我们两个为女儿的都无语了。只有打电话叫住在宾馆里的弟弟速速赶来……

   25日下午,爸爸掉完了水,我扶着爸爸到走廊的镜子前,爸爸对着镜子左右照照,看着他复原的头型,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27日上午,苹妹给爸爸办理了出院手续,一切顺利。出院后,我们去了大姑妈家。大姑妈早就想让爸爸到她上海的家看看了,没有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去……在饭店里,有小宝弟、弟媳、飞妹作陪,爸爸很高兴,大姑妈更高兴,我们度过了今生难忘的“小聚会”。云妹的鞋店28日开业,我们没能参加,深表遗憾。

   晚上7点,我到了合肥的家。蒙上帝的爱,虽然生活让我经历了这些痛苦,但是上帝却给了爸爸第二次生命,让爸爸在我们家做了美好的见证,之前所受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陪父83天里,我们见证了亲情,让我在痛苦中成长,在泪水中见证亲情友情的伟大,令我一生难忘。

   原创春子 完稿于2015年5月6日 阴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