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花的季节,小院到处洋溢着满满的春意。东边围墙边,三棵四季海棠早在一个月以前就迎来了最旺盛的花期,现在已是绿满枝头了,但枝头有几朵倔强的还不肯谢幕。靠西边围墙,前两年从山上拔来的五株小竹子如今已连成片,今年又有几十根笋破土而出,像一把把软剑,细软中孕育着挺拔的力量。 在树根花丛间,许多杂草也趁机疯长起来。勤劳的妻拿来小锄头,打算把杂草锄一遍,她被东北角水缸边一簇不知名的绿叶吸引住了。这是什么叶?蒲公英吗?不像。可是在脑海里翻遍了所有认识的植物,也想不出它是什么来头。 “管它呢,锄掉算了!”我略带厌恶说。 “哎,反正也不碍着谁,随它吧!”妻锄着旁边一小片开了满天星似的白花的荠菜,埋着头说,“看看它究竟是哪路神仙。” 几场春雨,这一抹羽状绿叶越长越高。几天以后,叶根处抽出三四线又细又嫩的茎,满被又又细长的刚毛,好像不用碰它都会随时折断似的。每根茎的顶端都顶着个小蛋蛋,不过还没鹌鹑蛋那么大,同样被稠密的刚毛包裹,不用说,肯定是它的花苞了。估计是花枝太纤细,每个花苞都齐刷刷地低垂着。我幸灾乐祸地嘀咕:活该,叫你逞能!干嘛不长个小一点的脑袋呢,现在支持不住了吧?!不过看那模样,活像一帮犯了错得孩子,正低着头向你低头认错,等待你的原谅。那态度如此真诚,再去嗔怪它,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又是连续几场春雨。一天早上,我透过客厅大玻璃,看到一个嫣红的身影。我急切地打开门去看。天哪!什么时候开的?昨晚还是花苞呢!怎么可以如此美丽!开得那么突然,那么红,那么艳,却不俗不媚。想象一下那种感受,你是一个旧社会的姑爷,有一位美丽的女子与你不曾谋面,却披着红盖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成为了你的新娘。那绸缎般丝滑的花瓣略带皱褶,好像是哪个巧手姑娘刚刚折剪出来,折痕还那么新鲜。花瓣上沾满了水滴,更显楚楚动人。看到这些,脑海中不由地想起白居易的诗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也许把她和泣泪涟涟的杨贵妃比,一点都不逊色。 我把妻喊出来,她显然也被此花的惊艳折服了,绕着它走了好几圈。 “会不会是罂粟?” 妻子的突然一问把我怔住了。不会吧?凭着与罂粟花的一面之缘,我竭力回忆着,与眼前的这种植物一一比较。这叶,这茎,越看越像。特别是这花,在整个小院中真是鹤立鸡群,连我一向认为清新脱俗的那几棵海棠花和那棵雍容华贵的犹安娜皇妃,与她相比也显得黯然失色。看来这肯定就是罂粟花了,我的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遗憾。都说这是最美的花,但也是最毒的花,我国是不允许私种罂粟的。但这些罂粟又是哪里来的呢? “把它们铲掉算了,我可不想去坐牢!”我跟妻打趣道。 “种这几棵没事吧?再说又不是我们种的。”爱花如命的妻子显然舍不得。 “我可不喜欢蛇蝎美女,况且人家来查了还管你种的还是自己长出来的!” “别急,让我问个究竟!” 妻拍下花的照片,发到万能的论坛里,向坛友们请教。不多久,回复一大片。有人和我们一样,确信这就是罂粟,建议我们拔掉,也有人却说这种花叫虞美人。我赶紧打开百度,再一次细心地进行对比。原来虞美人与罂粟都属于罂粟科、罂粟属,在植物学里具有非常近的亲属关系。但是它们之间还是有比较明显的区别的,主要表现在:虞美人的全株被毛,果实较小;而罂粟花植物体光滑无毛,果实较大。 打消了顾虑,眼前的“美人”显得愈加光鲜亮丽。花瓣上的水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一阵微风拂过,虞美人那亭亭玉立的花枝轻轻摇曳,犹如一位古代女子款款而行。 之后几天,她自然成了小院的主角。花蕾越来越多,如一群含羞的少女,一律朝南低垂着头。这是一种喜暖的花,她们正在为最后的怒放积蓄力量。好想目睹虞美人从一个花蕾到盛开的经过,可是她却偏躲着你,总在不经意间就开出一片。谈不上千姿百态,却也无一雷同,好似一群年轻的舞者,在那里恣意展示婀娜多姿的身段。 我们一直不明白小院为什么会长出虞美人,我猜测可能是填土的时候那车土里面本来就有种子,但土是两年前装来的,要发芽早就该发芽了。又或许是鸟儿给我们带来这意外的惊喜吧。我开玩笑地对妻说:“一定是知道你喜爱种花,擅长养花,慕名而来的吧!”妻笑笑不置可否。不管怎么样,院中多一个美人,这个春天一定不会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