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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犹思
 
 
修改时间:[2015/04/25 15:07]    阅读次数:[555]    发表者:[起缘]
 

   清明时节,一袭料峭的微雨卷走校园中的喧嚷,转眼间,几行飞鸟的啁啾又沉沉地击碎那片静如处子的寰宇,而天空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一样显得那么不耐烦,额头紧蹙,眉宇间流露着一丝丝愤懑,这般神情让我忍不住猜测另一场雨将会以怎样的娇羞或肆虐来倾泄那帘姗姗来迟的春靥。也许,江北的土地早已*惯了这种由冬入夏的直白,她不曾有情窦初开时的羞涩,也不曾有幽深岁月的壮烈,前一刻还是突兀的枝干和皲裂的伤口,倏尔,便骤然换作了绿意红妆和来自最深处土壤的芳香。此刻,她等不及春色满园的碎步,犹如她等不及秋日胜春朝的歌颂。远方的号角催促着人生中冬夏轮回的仓促,而青春彷拟那些停留在春秋的短暂晴空,那片疯长的四叶草,尚来不及留恋,又何谈守候。

   衷情于用脚来丈量从逸夫图书馆到西校图书馆的距离,一年四季如此,四载青葱如此;注视着肃穆的高楼,褪去紧裹在身上的个套子,闭上双眼,从心灵中走出了那个最真实最迷茫和最软弱的自己,那样的自己第一年如此,今年,也就是第四年,或许也如此。偌大的乳白色墙壁上镌刻着“图书馆”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据说是季羡林老人题写的。背后朝南,那一汪寂静的水域,过了很久才知道那汪清水的名字——羡林湖。这些满携敬意和膜拜的祭奠,甚至夹杂着略微的崇拜,确是对一个学者报以真挚的纪念!私感,这是伫立在悠久历史大地上这所大学的刻意而为,是想让后继的学子们循着那道深刻的履痕而踽踽独行。

   此情犹思,是一本有关季羡林在清华校园的回忆,仿似在文革时期所叙述的《牛棚杂忆》一样。而我却想用这本书的名字来定格藏匿在图书馆的金色日子和无限思量。纵然自己所在的这座大学倾述了满清入关后第一位状元傅以渐的故事,纪念着民国时期傅斯年和季羡林等知识界大师的往事,但仍旧难以与当下那些名声鼎沸的重点高校论剑华山,有时候,甚至*惯了借商学院惯有的逻辑以质疑停驻四年的时间成本和效用价值,越念越慌张,越想越忌惮。然而,书籍之厚重,青春之情意,远非注定了一个人和一座城市的运命,也不是“须臾片刻称子建,不可一日无邓通”的名利场,而是一个生命阶段的归宿,一个饱满人生的圆润,和一个人年迈后咀嚼的最甜蜜最值得怀念的记忆。

   每年此刻,图书馆总像遵守一个约定般举行征文比赛,今年的主题是图书馆中的文明。久久地观望着“文明”两个字眼,思絮抛向千里,忽然有话想说,眼前的两个字过于沉重,嫩意的年岁无法承受生命的重量,沧桑的断纹尚且不能遮满葱绿色的眼神,前些日子还是不曾割掉生活脐带的啼婴,而今天却要抡起狼毫书写“文明”,历练呢!时光的峥嵘呢!泱泱数千年的国史,在世纪之末戛然截止在夏商周断代工程的公元前2070年,只是,二十多载的童颜无法将多难兴邦的故事揉捏成一碗清酒,轻嗅酒香,早已醉上万年。

   倘若非要讲文明,扮演着苍老模样的自己像极了一个“赤裸着、慌张着、奔跑出去”的疯子,是从城堡中开拔的堂吉诃德式的骑士!还是查拉图斯特拉从树林中狂奔出来的癫狂!一向执拗地认为前者比不上后者。后者仿佛一位预言的先知,比生活在世界上的人更清楚自己驶向的地方,而前者却像是一个固守传统的老顽固,在愈走愈远的道路上,越来越落后于时代和他人,尤为无法理解的是他对这种忙乱的滞后浑然不觉,并在茫然前行中蒸腾着一抹崇高的意味。可悲!可笑!但是,阿尔贝*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中写道,“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象和光芒的宇宙中,人看起来是异邦的,是陌生人,他的流亡无法治愈,因为他被剥夺了一个失去的故乡或一片应许之地的记忆。这种人和生活之间的离异,演员和背景之间的离异,正是荒谬感”,若将两者囊括在戈多的等待中,不觉间又开始羡慕起他们。也许,他们全都属于这个世界上最可爱和最值得尊敬的人,至少他们清楚自己应该走向何方,勿论方向到底是对抑或错!不过,错了又何妨?难道忘记了营销专家卡尔最喜欢的那个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的故事最深层的含义吗?——坚持错误的方向总比没有方向的奔驰强——这怎能不是一种文明的前提!文明的前提,即文明的第一个层次,是一个人在骨子里所镌刻的一种认识自己的尊重。我把这种文明寄托在图书馆中的每一本书和每一页纸上,亦是在书籍的脚注里寻觅纯粹而伤感的痕迹。常常回忆在图书馆中的四年岁月,“口干舌燥”的日子莫过于假期前夕的两个星期吧!“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对我而言,那片一浪高过一浪的背书声夹杂着几许聒噪,犹感,“知识的本质是一种无形的权力,无论你是否主动,都会在每一个阶段强压予你最模棱两可的回忆”。拥拥攘攘过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争一席之地而披星戴月,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即将而临的考试而殚精竭虑。偶尔,在探询,“那一纸荣誉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成就!是成功!或是仅仅代表一份不竭的动力!可是,在这份旗帜的鼓吹下,又有多少人忘记了自我的寻找!因此,每每家中有亲朋好友上大学之际,我总是向他们强调不要为一些过眼浮云而遮住了双眼,因为对自我的寻找和信仰,是对自己身为一种生灵的最大诚意。这种夹杂理想化的思考炙烤了四年的光阴,并将一直垂量下去。

   相信这是一种无根的思想,相信这一刻,我早已厌倦了不断地将迷惑眼目的云雾误以为彼岸,乃至质疑我们的命运是否就是永远与大海搏击!

   一直痴狂地引用《狂热分子》中那一句,“这是一个无神论的世界,但绝不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世界”,亦是一位研究周易的朋友曾说:“为人行事的本质是一种宗教,像佛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无疑是在教徒心中产生一种神圣的敬畏感”,有关这种信仰和敬畏,在图书馆中,在自*室里,文明中理应含有一层尊重和克制,尊重他人,克制自己,养成一种维护公共空间秩序的文明,而这本应成为文明的第二个层次。余秋雨在《何谓文化》中一针见血地点明,“中国人缺少公共空间”,想一想,这是何等地契合!又是何等地委屈!时常高谈阔论某个人包括自己不注重公共秩序,但又有谁思考过其中的原由——从泛黄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中国人,喝足了浓汤似的黄河水,忍受了千年的专制思想,家天下的*惯早已印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千年记忆里。其中,隐含的幽咽是将国视为家,一家即为一国,一国即是一家,历史之中尚存的只有私人空间的概念,而自幼没有共同空间的映照,像嵇康阮籍等竹林名士,甚者更有脱衣裸奔的张狂,虽不否认魏晋时期为中国历史少有的文化多元时期,但“历经悠久”的缺陷在如今之际彰显得一览无余。只是,千年传统中闪烁的光芒具有普世性,固有的痼疾亦会在漫长的时间长河和一班接一班的学生中销声匿迹。

   相信有一种温情默默地守候人性的光辉,相信那一刻,声音消弭,秩序井然,由文明蒸腾起的一种文化悄然间在酝酿。

   论及文明,又径直地联想起文化。在上世纪之初,西方史学家斯宾格勒和汤因比接连掀翻了西方独尊的桀骜,国内的新儒学主义,尤其被誉为“最后的儒学家”梁漱溟,执念未来的掌舵者是儒学复兴的世界,渐渐地,成长在破碎、分裂和多样化的襁褓中的人们怀着一袭不傲慢、不卑微的情怀来面对融入血液的文化。“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念叨着,思虑着,文明与文化的关系便自然生成了文明的最高层。文明显露于外,文化则深入骨髓,仿佛组织行为学中郝茨伯格的双因素理论,用文明来抑制心中的恶,用文化来宣扬心中的善。透过国民的文明,可以展现国家的文化;透过图书馆中的文明,足以显现一个校园的文化。决定文明的文化成于自然,亦终于自然,像似一种理想化的艺术,“最美的字句出于自然,好像天衣无缝,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能传世久远”。或许,只有如此,在静穆的径行中,文明才能成为一种天生的行为,而文化才能成为一种神圣的仪式。

   图书馆外,一如既往的静谧,馥郁的书香一直飘到梧桐小径的最南端。不经意间,络绎不绝的学生面带微笑地走进了这处在我们心中的圣地。阿根廷文学大师博尔赫斯曾说:“如果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而在微冷的季节里,我于这座天堂中用阅读和思考书写了这篇文字,单薄而稚嫩,激情又笃定。然而,人生的轨迹与思想的轨迹又岂止只在图书室中发生、发展和运动!广阔的天宇,到处流露着春意盎然的气息。此情犹思,思不断。远方,人生的春天不会违约,不久之后,定会有一张接一张的笑颜迎接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一个自由的人生和一个文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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