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到医院b超检查,预料的结果终于得到证实。喜忧混杂着,在繁华街头,心在熙攘里唐突地伤感并伴着落寞。犹豫再三,我还是首先告诉了回老家的冈。他在电话中陷入沉思,许久才没有惊喜却带着疑问地说,他和父母商量商量,让等他电话。 正值夏季,炎热让我感到汗仿佛由外流到体内,干渴的喉咙促使一个明显的思绪从众多之中跳出来,走进超市买瓶绿茶,让那苦苦的并带甜味的清凉一点点从嘴里流下去。 毕业后,交际圈的陕小和内向让我一直在别人的介绍下找对象。在家人的参考下,一直没有合意的。到底合意的人是什么,现在还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或许心仪的男子没有出现,只待细水流花的时刻,在等待的小溪旁飘然而至,含笑带着梦中霞光的润彩。就是在寻觅和不甘中,不觉青春妙龄已过。和冈相识是同行,能够谈朋友是别人的玩笑的撮合。我至今不确切他是否真的欣赏过我。看着卧病在床的父亲和七十多岁的老母,还有寻找的疲惫,每次都接受了他的约会,半推半就地在生理作用下私自走在了一起。 (二) 两天了,还是没有凡的只言片语,每次拿起手机想要按响那个熟悉的号,每次强烈的自尊都把心烦意乱的情绪压了下去,这一切没有告诉母亲,但为了父亲的病已瘦得变形的脸上还是有觉察的迹象,我的心时不时地隐隐地疼着,此时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过失有了痛悔。但是,面对自己总是悬在半空的终身大事,父母同样放心不下,此其彼此,相差又有多少呢?我是在赌注,婚姻难道一直不就是赌吗?赌感情赌岁月赌生命赌煎熬般的心。 今晚冈终于来电话了,说明天来接我去见他父母商量结婚事宜。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一切交付命运的思想让我从和他交往的第一天就没有大悲大喜过,此时在尘埃落定后反倒有些悲哀,倒是父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我有丝丝的安慰。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潜意识地为了让父亲安息让母亲安心吗? (三) 看到冈的瞬间,喜悦让我忽略了他的复杂表情和怀疑。当他带我来到医院门口我才恍然明白些什么,强力压抑着被不信任的愤怒,装着镇静地说:“既然在这儿,我们进去再复察一遍,检查失误的现象还是常有的。免得我有拿孩子作筹码的嫌疑。”看着冈情绪波动中一直默然却汗珠滚滚动的样子。心突然嘲笑彼此失足后的无奈和责任。 (四)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我才能在生已养已的家,在父母安静的睡眠下,提笔整理自己的思绪。 今天是新婚第三日,按传统*俗回了娘家,热闹过后的落寞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弥漫空中,没有冈在身边,我似乎又找回了完全属于自己的自我。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从双方父母商议后的订婚到按*俗办理虽然很仓促,经济的拮据也使婚礼很平常,但并没有过多的遗憾,也似乎没有期望什么样的美丽。以如这场婚姻。只要父母喜欢就是最大的安慰。看着父母脸上少有的红色,心里踏实很多,但是和冈如何朝夕相处的现实从未想过地浮动,股股凉气孤独地浸来…… (五) 父亲的病唐突加重,没有血色的腊黄的脸上露出死亡的征兆,我平生第一次亲临死亡,而且是自己至亲的人,生命的惶恐和不安时时撞击着我。面对慌张一团的哥哥和母亲,我手足无措在那儿,妊娠反应使我捂着肚子到一旁呕吐起来,哥哥示意我过去,把手放进父亲干枯的手中,“你……好好过……不能……赶风气要离婚……”惊悚和悲痛让我浑身颤抖着,冈看到这情形走近说:“爸,你放心 ,我们一定好好过。”拿出我的手扶着我到另一间房。身心的疲倦和伤痛让我坐在那儿再也不想动,永远不动该多好,就不会忍受生死之别,相处之苦。 (六) 父亲经过几天和生命的抗争,今天终究弃生而去。我的心一层层地断裂着。腹中又异动着新生。思索着生命的历程和意义,情绪降到平生最低点,甚至有随父远去的意念。经历过太多沧桑的母亲倒显得坦然得多,不停地安慰着我和哥。中午,头晕心闷让我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失去了意识。醒来一圈人正围着我急得团团转。冈搀扶我离开时,我感到我的青春懵懂将永远不在。我偎依父母的幸福也永远成了记忆。 ( 七) 我慢慢接受了父亲永远离去这个现实,也学会了安慰母亲的最好方式是每天抽空去看她。和冈的相处似乎也较融洽。但时常总有没完全拥有对方的感觉,平淡的家庭生活也不是我的想望。或许冈也这样认为吧。但他借口家中有债,每月把工资大部分送给他父母的行为让我极为不舒服。 (八) 腹中胎儿越来越大,我想象着他的美丽和可爱。初为人父的冈也很高兴,常用手感受着胎动。这一刻我才真正有心灵相通的幸福感。 (九) 今天我和冈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回了母亲身边,起因是看电视。我想看电视剧,他要看音乐节目。我撒娇般地搜到自己想看的频道,他突然大吼起来,说他凭什么事事该依我,他忍无可忍了。我也恼怒起来,我说他存有二心,把钱交给父母不是防我吗?他说我工作几年的积蓄都哪儿去了……彼此的不信任显而易见,潜意识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终究撕开,我含泪跑出那间让我时时感到窒闷的家…… (十) 经过几天的思索,我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举目四望。有几对夫妇不是貌合神离地让情绪游弋着?天长日久,也许会有真感情的。会珍惜这份情缘的。什么爱情忠贞?只当奢想罢了。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反省着自己因一点小事倚仗是女的又加上稍微的任性所表现出来的霸道。 (十一) 今天冈接我回家。我没有表现出一丝不从。顺顺当当地随他回了我们的家。过去的事都不再提起。我小心疑疑地建议以后把我们的钱积攒一起定期存入银行,为将来的孩子作储备。他答应了,说家里的账还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儿由父亲去还。他在为婚姻做着努力,我也在努力,但总感觉中间还是有什么阻隔着。 (十二) 这几天我一直痴迷于韩剧中,为故事情节的悲而悲,为其喜而喜。我也一直对照着我和冈的点点滴滴。恍然明白,我们之间之所以感觉缺少什么,或许就是缺少大喜大悲大离大合九死一生的感情。我没有过人之貌,他也没有过人的才干和外貌的英俊潇洒。他不可能是白马王子,我也成不了梦中情人。我们都是在看清自己时随便抓住了彼此,让漂浮的心停息,而对于对方,又不想过多地改变自己,委屈自己。 在日复一日的同室下,我能感受到冈慢慢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几乎同时,我对他日常作态也极为反感,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十三) 今天我和冈一同看我母亲,我不方便,又不忍心老母忙前忙后地为我们做饭,示意正看电视的冈帮忙,他没看见般地置之不理。下午 刚回我们的小家,他的脸立即沉下来。“我永远没有你老娘重要!”我顿时火起。“看来我娘永远不如你娘,她多大年纪了?你多干点活还累着了?你这叫什么逻辑?你这个心胸狭窄,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家伙!” 我们激烈地大吵一顿,攻击的话不堪入耳,刺伤对方一针见血。 (十四) 我清晰地看到一块完整的玻璃,在我们不小心地碰撞下的裂痕。我想尽办法弥合也无济于事,而他压根就没有表现缝合的动机。我常常在和他相处无言时处于一种迷惘的状态。唯一给我懂憬的是和我血肉相连的孩子。 (十五) 今天单位休假,我到街上买东西。巧遇银行同学。她随口说一句:“你银行的钱怎么挂失了?”我无言以对,恼怒血似的冲上脑门,跑回不想再呆一分钟的所谓的家,质问正看电视的冈“你为什么把钱挂失?那全是你的钱吗?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卡给你,再说,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他干咳一声:“我在屋里没找着,以为丢了,就挂失了。”“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别有用心没必要找借口。我看我们之间没必要再过下去了。” (十六) 冬的寒意已很浓了。我穿着厚厚的冬衣,躲在母亲温暖的小屋里不想多在其外的任何地方呆。冈没来赔礼道歉,我也没有渴求,和母亲共度的时日里,我想象着自己和孩子单独平静地度过生活,简单而充实。冈,我几乎想把他从生活圈中排除。 (十七) 放元旦了。我正感到无聊,久别的欣欣带着她的小女儿突然来访,我很是高兴,仔细打量着欣欣有光彩的脸,以前的灰暗荡然无存,不禁感叹地问:“想去年你面容憔悴,对婚姻的维持几乎不能再坚持,而今呢?”经过婚姻磨炼的她显得异常平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婚姻也是这样,也无所谓对错。经纬也不可能分明,不要太过分地维持尊严,也不要太过分地计算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更要丢开所谓的面子问题,牙齿的磨合还需要一段时间呢?何况有思想的两个人,我们在双方家人的强烈反对下没有离成,经过各自一段时日的反省,我主动回了家,纠正双方在婚姻中的不足和缺憾,并努力维持着,家总还是一个完整的家。我们在失误和彼此伤害中慢慢学着如何经营婚姻,而今锐利和征服都减了不少,也渐渐学会了忽视对方的顽固处,寻找对方的优点。不对之处要心平气和地用能接受的方式指出,不要苛求对方过多,过得还算融洽吧。” 听了欣欣发自肺腑的一番话,我的心波涛汹涌地沉思着。虽然我断断续续地谈了些婚姻中细微的感触和对冈缺乏大度的反感,但欣欣无关痛痒般地还是劝说着。并给我提示着冈的种种优点。 (十八) 母亲看到冈一直未露面,焦灼和对我的担心显而易见。她一直唠叨着年青时单纯的岁月。和父亲一面未谋就嫁了过来。当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让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哪怕丈夫是个傻子,唯一的目标就是干活生孩子,死心踏地地过日子。年青时,她最讨厌父亲脾气太倔,还呆板认死理,父亲讨厌她和人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家里收拾不利落。曾经打过闹过,但从未动过分开的念头,随着孩子一个个隆生,大小繁事的磨合,彼此慢慢有了依赖,也慢慢不自觉地容纳了对方所有对和错,尽管不融洽从未消失过。但从没有闪过相弃的念头。当然,现在时代不同了,但婚姻的历程往往是相通的。既然你选择了他,就去掉苛刻多些让步吧,男人也需要调教的。母亲一直絮叨这些东西。 (十九) 我走路越来越艰难,身体的臃肿使我更是越来越懒。冈还是没有露面,我一直思索着我们到底错在什么地方,都伤害彼此了什么,还是潜意识地在各自原本的自我空间地排斥着对方,不想为这个家有一点牺牲和隐忍。婚前没有欣赏的基因,婚后只觉得对方妨碍了自由,侵占了自我空间的累赘,不敢面对,尚有婚姻之初的不适应……终归到底,双方的情感都还没有完全容纳彼此。 (二十)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我下班踩着洁白的雪花,心澄静中迷蒙如天地,就在路的拐角,恍然看到一熟悉的身影,是冈!他明显消瘦了许多,眼中的血丝见证着他思想的挣扎。我第一次因为他有了不忍。他同时看到了我,走过来吞吞吐吐地说:“我担心你和孩子,过来看看……”我默默地挎住他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