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我正在在上高三,时值冬天。一天下午放学时,我急急忙忙地跑进奶奶家的诊所,搓搓两手,站在炉子旁直哆嗦。 “奶奶我上去了。”我说,跟奶奶道别后正要上楼时,一个小女孩跑来拉着我手腕,在我四周绕着、欢叫着,还不时的在背后推搡着我,是为了躲避小伙伴的抓扯。她剪着小短发,齐刘海,淡淡的眉毛,黑亮的眼睛,里面总是向外蹦出纯净,其中似乎含着一丝“忧愁”,红润的脸颊,笑着时便露出两排齐整洁白的乳牙,下巴尖尖又显得脆弱。她穿着一件开衫粉红色的羽绒服,光泽而整洁,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其上没有任何卡通图案;但看得出织针较粗,隐约的层次感很强,下身是酒红色的小短裙,搭配有厚厚的黑色打底裤,脚上是黑色的皮质小短靴。 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我转过身来蹲下,对她说:“我教你们玩小皮球好不好?”看似两兄妹的他们显出莫名而不知所措,男孩在一旁稍带警惕地看着我。女孩却跑过去抱起早已被冷落在角落里的皮球,大小只有足球的三分之一,递到我手中时,一副“我相信你”的模样。我把球抛到空中,在它落地的瞬间,用左脚腕轻盈的接住。虽然只是个简易的小花式;却令他们很是佩服,抓住我要学。小男孩不一会儿气馁了,女孩还在让我一次次把球放到她脚背上,又一次次落下。尽管停留的时间只是那么几秒,她也乐此不疲。 天色渐晚,视野晕黑得只看见恍惚的光影。她的外婆在楼上喊“桐桐,快上楼来啦。”她说:“马上。”声音显得很清脆。不曾料想,她硬把我拉上他们住的二楼陪她玩。一进门便是一阵暖气袭来,想必炉子肯定烧的甚旺。炉子两旁是两张木床,左边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我一边鞠躬,一边称呼着爷爷,她招手示意我坐下,她外婆也从厨房过来招呼,我向老人说明我来的缘由,让她知道我就住在对面,于是她放心的继续准备晚餐。屋子里的电视放着少儿频道,小男孩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过来问我些幼稚的问题。小女孩把她的小外套脱下,露出挂在胸前的小手机,她从书柜里拿来三大本百科全书,全洒在床上,我坐在床沿陪着她翻阅,她认真介绍着自己认识的图文,不认识的便问我。其中我也了解了她的一些情况: “桐桐,你妈妈爸爸呢?”我用极其细微的声音,深怕吵着刚躺下的老人。 “妈妈在镇里上班,她是个警察。”她一边拿起电话一边稚嫩的说,“我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她和妈妈离婚了。”电话拨通了,她开扩音的。“喂,妈妈。你吃饭了吗?”她让人感觉似乎都八、九岁了,电话那边说:“妈妈吃了,你有没有听外婆的话啊?你今天……”他急匆匆打断妈妈的话说:“我听话的,今天我们家来了个哥哥,在和我看书呢!”当妈妈又想开口的时候,她就说了一句妈妈我想你了,拜拜。电话哐?r一声,挂了电话。 “我要走了,桐桐。”我起身来说。她拉住我的手说:“还有最后一本呢。”央求的眼神促使我又回到原位。看完之后,她拿出一张小贴纸,上面写得有工整的三个字“好朋友”,并叮嘱我在前面加上“永远”,因为她不会这两个字。然后用水彩笔写上她的名字,再让我写上我的,还写上日期,这才许我离开。 门刚打开,迎面而来的寒风又把我拉回这讨嫌的冬季,长长的走廊,正好让冬风得了意,对我双腿无休止的欺凌。正走下第一级梯子,就听见桐桐在后面喊:“哥哥,等一下。”我回过头去,她都没穿外套,嘟嘟嘟的跑过来,我弯下腰身去问:“怎么了?桐桐。”只见她用小手掌一弯一弯地招呼我隔她近点,似乎有悄悄话告诉我。刚弯身用耳朵够着她,他冰冷的小手搭在我脖颈上,吻了我脸颊,然后说:“哥哥,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陪我玩呀!”她渴求的声音把我怔住了,我轻轻地抱了她一下说:“赶紧回屋吧。”一边做着拜拜的手势直到她消逝在我的视野中。 那段时间是我们这些高三学子拼死拼活的时节,一直到寒假补课期间,才有一次机会见到她。那天正好是周末,我下来看奶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一进门就看到她一个人,小小的身躯坐在长椅上,旁边的架上挂着药水,都在慢吞吞地钻进她的血管里,一脸的弱相,定是感冒了,诊所里的炉子很旺,烤得她脸蛋红通通的。 我坐到她身边问:“桐桐是感冒了吗?”她只是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我“医生奶奶”在的缘故吧,她显得有些反常和小心翼翼,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五岁孩子。她把身子挪到我旁边,另外一只手拿着几颗药,问了她才知道原来她不想吃药,怕苦。我就倒了一杯热水,陪她吃药,让她认为自己能做到,只要直接吃到喉咙里就能咽下去了。 晚上帮奶奶关诊所的门时,奶奶和我说起许多关于她的情况。原来她的父母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离婚了, 爸爸很少来看她,和她一起住在外婆家的小男孩原来是她外婆的亲孙子,平时待她不如另外的孙子。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气候渐渐回温,我们又开始紧张的复*中。一天中午回家来拿一本书,她们家楼下格外吵闹,隔近一看,是桐桐被一男一女抢来抢去。奶奶说是她的爸妈,法院是把孩子判给妈妈的,爸爸想抚养一段时间,妈妈不让, 可能是因为离婚的原因吧。两个人把桐桐扯过来扯过去,她的爷爷奶奶和外婆都在现场,还有警察在调解。我使劲挤进去,看看桐桐,她妈妈问她要谁,她什么都不说,她眼泪汪汪的要奔向我,嘴里喊着哥哥。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在表达:“大人吵架,别这样为难孩子啊,先把孩子放开,把孩子手都扯青了。”他们这才放开了手,桐桐跑过来抱着我,问她有哪里疼吗,她说手。我给她揉一揉,我只是个外人,没法做些什么,两口子看到这一幕,也没吵了,男人灰溜溜的走了,走之前把买给女儿的衣服留下了;女人哭着过来,都不敢碰桐桐,就心怀疼惜的说:“让妈妈看看,跟妈妈上楼去吧!” 人群都散去之后,我抱着她上楼去了,安抚她直到接受妈妈为止。走之前我也轻吻她的小额头,伸出手掌和她的小手击掌为诺:我们是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