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中找寻梦中的哥哥

　　蓝 海

　　姐姐们扶着病弱的我，沿着由南到北流向的河水，踩着河滩的鹅卵石逆河而上，她们带我去寻药治病。河滩两边树木葱葱，身旁哗哗的河水如挥舞的银缎。前方有一石桥，过了石桥，河滩边有一磨坊。累了！我累了，得歇歇。轻叩紧闭的木门，木门打开了。走进，只见一背着身的男子转过身来，霎时犹如电光石火，时间凝固在了片刻。“哥哥”，我哭叫着，扑上前，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盈满泪水的双目互相视着。哥哥无语，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充满了无尽的怜惜、痛楚。“哥哥，对不起，我走时没告诉你一声……”我啜泣着对他说。嫂嫂不在家，到地里忙乎去了，小侄女熟睡在隔壁的炕上。

　　我忽睁开眼，支撑双臂坐直身子，泪盈满眼眶，呆呆地看着午后院中灿烂的阳光，任泪长流。我怎敢哭泣？一声哭泣，会将身体恢复得刚能下地走动的我击倒，会让我艰于呼吸，不敢言语。我曾读到过这样一段文字，说“蝴蝶振翅，即可山崩地裂。”那时双臂能提动两大桶水的我，好笑这是无稽之谈。一只小小的蝴蝶振动一下翅膀的力量，难道能摧毁一座大山？现躺在病床上的我，彻彻底底的信服。我深感，此时自己最需要的是内在的力量，那就是快乐、平和、自信，感恩等一切积极的情怀。而这种情怀需要自身去捉捕，去感悟，集聚成一股强大的支撑生命的力量。老公买回的《读者》，我无力看文字，就打开书页，盖在我的脸上，不时深深地饱吸淡淡的墨香；稍有体能，爬在炕上翻看图片。院中角落的一株小草，园中刚刚探出头的菜苗，天空飞翔的鸟儿，蓝天飘荡的丝丝云彩……一一愉悦着我的心，为我舞，为我低语。这个大自然宽广的舞台，每时每刻都在奏乐，在舞蹈，我和着大地母亲最温柔、舒畅的爱之旋律，心儿舞着、微笑着。

　　我擦干泪，眼前浮现出梦中哥哥对我无限怜惜的泪眼。蓦地，我的心头涌出一股强大的暖流，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有梦中哥哥对我如此的怜惜、关爱，我怎能悲伤？我一定会很快康复的！哥哥，你是谁？你一定是上天安排来给我力量的梦中仙子，还是你是……？我在凡尘中找寻。

　　一条狭长的山沟内，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背背篼的，提包的，行走在沟底。沟底小溪淙淙，溪水时聚时散，在乱石间流动。沟两边是陡峭的山坡，高高低低的灌木丛覆满山坡。在山脚有平缓的坡间，赶集的山里人聚在一起说笑、歇息。我搬来一块平整的石块坐下，忽见一圆脸、三十出头，个子中等的男子起身，到一旁的小树上折下一枝条，折去细小的股枝和枝条细的一端，又坐下来和大伙说笑。歇了一会，不知谁喊了声：“走吧。”于是大伙一一起身，只见他走近我，要过我手中装满东西的塑料包，一个用面带缝制的简易包。只见他把包的带子挂在木棒上，把木棒扛在他的肩上，给我做了个示范动作。我接过包一试，真的省力多了。他是这山上唯一一所小学的校长，还是民办的，和一位中学刚毕业的大男孩上课，学校只有他们两位老师；学生是三个村落的孩子，只有三四十个。

　　每到秋收前，我工作的牧场的小农场的几位职工在队长的带领下，去校长家粉莜麦、青稞，准备给大花牛拉麦子时拌料，还有牧场群上的黄牛来农场过冬时备料。

　　记得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队长给大花牛套上牛车。这是一头比黄牛体型大两三倍的大花牛，体高约两米左右。偌大的木车车轮，一路咯吱吱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慢悠悠地沿小河顺水而下。一条灰白的土路，延伸向远处。约有两三里路，就到了那个叫北沟寺的小村。校长家的粉碎机是靠柴油发电供电的，当时这些山村还没通上电。午时，我们几个职工就在校长家吃了午饭。校长的女人，善良、简朴、不善言谈；校长的母亲倒是位热情、善言语的老人。她们精心做的面条劲道、味美，有山里人家特有的醇香。

　　农闲时，没有了吃的鸡蛋，我便到附近的三个小村去买。这个村没有，便去另外的小村去买。到了北沟寺，路过校长家，我便走进去，小坐一会，若校长在，知道读书人有好书，便借几本。

　　后来，我调到位于小镇的场部。有一日在街上碰到来赶集的校长，这时他已转正为正式老师。早听同事们说校长会木活，我便央计他给我做个小案板。不多日，场部的一位女同事让我到她房间取案板，说是校长留下的。再后来，每逢集的日子，我总在街面上目寻他的身影，想对他道声谢，买两包烟给他，但一直没再遇到。一年后，我没有再去上班，在家带孩子，随后下岗、再就业，一晃过了十六七年。

　　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场景，一个面目模糊而身影清晰的影像。我们在人海中相逢，不经意的相扶，一个微笑，一点帮助，你我又隐身于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也许早已模糊了彼此的容颜。只是那曾有的一点点温暖早已捂热了我的心。乐于助人，厚道的你也许早已忘记了自己曾有过的对他人的相扶。融于生命的关爱，如人的本性，是最让人感动的，无一点世俗的杂尘。这种感动犹如人间大爱，却常让人淡忘，让我一忘十多年。若不是我急需生命的动力，急需集聚体能，还有梦的牵引，我也许会一直淡忘下去的。

　　哥哥，我找到了你，我再也不会把你淡忘。梦中的哥哥，我在凡尘中找到了你。你那怜惜的泪如春日的雨露让倍受严寒的我一点点的强壮；那因我而痛楚的目光如万丈光芒给了我无穷的力量，一日日地感动着我。等待自己有了足够的体能，丰腴的文笔写下关于你的文字。

　　哥哥，我梦中的哥哥，我在凡尘中找到了你，不知你现在一切可好？蓦地，我的心头荡起一首歌：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2014年9月14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