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之游思 在最终极和最深刻的分析中,即是我们藉以区分植物性生存与动物性生存的差异所在。然而,只有植物才是全然而完整的存在,因为,在动物的存有之中,会有一种二元对立的成分在内。植物,就只是植物,而动物除了植物性外,还包括其他的性质。兽群聚集在一起,面对危险,恐惧或颤栗;孩子哭泣不已,依恋于母亲的怀抱中;人绝望地奋斗想要追求自己的上帝——所有这一切,都是想要从自由的生命回归到植物性的拘役之中,而他们本就是这拘役之中解脱出来而进入孤单和寂寞的。 ——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 读类似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的史学名著,倘使不曾对时代之末的心灵感应和康德主义的真知灼见,那么最后只能留下一行行满怀膜拜又擦肩而过的烁跃。只是,在摘写之余,除却那些略带“切肤之痛”的痕迹,剩下的竟掀起少有的遗憾——到底是什么足以蒸腾这些沁人心脾的芬芳?又应怀有哪种神情去仰望那片遥远的星光!在离复试越来越近的日子里,像池塘里一条没有鳃的游鱼,猜测假如斯宾格勒不曾“回眸”没落的西方而生于当下,这位新康德主义史学家是否会写“大数据时代的降临”抑或“云计算的今天”呢!是否会一头栽进计量学去写一章冗长的计量名篇呢!但是,我更希望他写一部指引个体人生的“历史学”—— 人无论是为生命而生,抑或为思想而生,只要他正在行动或思考,他便是觉醒的。 这些泛着哲思的语句,仿佛难以与貌似古板的历史相牵扯,但那些光亮的确源自这部历史学名著。然而,曲径通幽,大道易简,又有什么专业和学科能够摆脱直指灵魂的命运呢!德尔斐神邸的碑文尚未寻找到谜底,苏格拉底临死前那种坚定决绝的眼神似乎变得未曾有过的朦胧,回忆起曾背诵的一四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回忆起新东方红宝书第一个英语单词是absorb,却在绞尽脑汁之后无法回忆起究竟由何选择的渊源,仿若这一袭迷茫跟随自己很久,但始终不曾柳暗花明,哀哉!悲哉!缺少勇气吗?自我丧失吗?不明白,亦不清楚。天空之外,另一个声音告诉或安慰着自己——这不能成为因之放弃的理由,至少自己依然在行走的征程上,依然在打磨最契合最满意和最值得归宿的自己。 忆得,在初试成绩公布之后,曾与院长陈老师通话,——你喜欢这个专业吗——这是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也是至今我记忆犹新的问题。尽管忘记了我是如何回答的,但这个问题的重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轻轻地嚅动便引起全身的痛觉。其实,我并不知道怎么回答,甚至印象中根本没有答案。关于这种茫然无措,归因于应试教育的缺陷也罢,归因于读不懂自己也罢,可是,一切似乎并没有结束的预言,而仅仅只是一站名为开始的渡口,冥想走过的路,我想寻找,也要寻找…… 有一天,图书馆里的影子告诉我,“你读了许多书”,但我却连一本书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临行之际的眼神称为茫然,离开时的幻影叫做慌张。兵荒马乱的岁月早已被历史沉默在世纪之尾,但心中的每一角却不敢停歇,即将而来的学位证上写着一个陌生的人已获得管理学学士学位,但假使当真予己一个公司或组织,想来那副满面春风的尊容早已被那摊世间的苍白戳穿得无地自容了吧!渐渐地,明晰了专业的内涵并不等同于我知道多少专业名人和专业理论,也不等同于读过几本名誉天下的专业书籍,倘若我以为读完彼得*德鲁克的《公司的概念》,即可足以去掌控一个公司;读完彼得*圣洁的《第五项修炼》,便可领悟系统的真正实施;读完彼得斯的《基业长青》,果真可创造一个伫立百年而不倒的企业,那要么是视野的短浅,要么便是智力上的懒惰。 转眼间,历史又何尝不是呢? 如同这几日的各种史海畅游。从商学跨越到历史学,本是便缺少了四年的有形的史学积累和无形的专业逻辑,为此,不敢懈怠地去生吞各种理论书籍,生怕被其他同学比下去。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黄仁宇《中国大历史》、钱穆《国史大纲》、年鉴学派布洛赫《历史是什么》……短暂几天,囫囵吞枣的咀嚼并不能留在忆象中丝毫的痕迹,只是,总有一种情愫在萦绕,仿似一本冗长的故事书,当无法平心静气地去阅读时,留予人的只能是编码般的文书和麻章。可是,当点燃青灯而俯身思索时,竟豁然看见故事背后的喜怒哀乐和人间性情,为英雄倾倒,为大众悲喜。 在若隐若现的梦里,从书卷中走出来的那个人悄悄地说道:“我希望这本书的作者是你!” “啊——” 我从夜幕中惊醒过来,脸腮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想起在四年时光中无数次见过的一根根芦苇,在微风细雨中,将弱小而柔韧的身躯展露得一览无余。我猜,其中一根便是斯宾格勒。“脱离感觉之后的理解,便称为思想”,他所念叨的竟褪去了四年的斑白,回想起懵懂的自己,好像仍旧未曾走出静庵居士口中的第一层境界。本不愿筑成一座走不通的围城,却在冥冥然间,不知不觉地喜欢上沉溺在围城之中的感觉。无法置否,面对生硬而埋葬在过去的人和事,任何人都有一种源自心底的排斥和疑问,可是,当稍微潜入虚幻的表面之后,便会有一种不言而喻的美妙在身旁,有一种温暖的感情在泛滥,这一刻,我禁不住叹喟,“我喜欢任何带有思想性的事物!而即将而来的学*本身便溢满了馥郁的思想花香!” 王学典在《史学引论》中提及,“历史学不是以物质世界为主要研究对象的追求通则或规律的实证科学,而是一门旨在把握或通向人的不确定的心灵世界的诠释学”,而这种诠释,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世而异,但在这些泛着后现代主义彩带的杂乱纷纭中,我早已清楚一个人并不只是一个人,亦会明白一个人仅仅是一个人,甚至在越来越多的纷乱往事中不敢像从前那样“血性”地决断。常常在想,如若将自己唤作那一刻,彼时的我又会选择怎样的道路呢! 这是一种来源于心底而汩汩不断的想法,以至于每当稍有类似思绪喷薄之际,我便兴奋不已。正像在关于实在的历史与描述的历史两面问题上,我称其为历史的“一体两翼”,实在的历史是一个巨大而凝固的冰块,没有色彩,没有感情,在千年的冰窖中静止。而描述的历史是每一个时辰下的阳光,当光线照在历史巨冰上,蒸腾的雾气、融化的水……全然停驻在一种哈姆雷特的“柔情”上。而这袭柔情是作者给予的,这每一个时辰便构成了一个时代。 “每一时代都有自己的历史水平,真正的历史学家的特点,便在于他能实现他的时代所要求的历史图像”,而这正是历史魅力的所在——不断被重写。记得,选择之初,心中有所顾忌——历史事实虽已揭露并在不断揭秘之中,但这又构成了自由的枷锁,更何况前人早已研究通透了,而自己又该怎样去研究呢——细细想来,忍不住为自己的无知和莽撞痴笑,本应挣扎能否通过初试的时段,却硬生生地去思考未来的路。不觉间,此刻早已明朗——正因为知道的和了解的少,所以没有精密的功力,更难以谈及高远的想象;正因为历史的本质是活跃的,活泼的和可爱的,我才有信心和勇气去选择一个独具思想性的专业。 准确地讲,我是带着问题去选择的。除却窥探另一个专业的精彩外,我尤其期盼它足可引领自己去寻找对岸的自己。作为横跨曾经与现在的学科,历史学是一个时代透过另一个时代观察本时代的社会学,是一个人透过曾经的人以认识自己的人生学。一个人,纵然孤单,但终究摆脱不去时代的缩影和枷锁,然而,偶然性与必然性的交织让我笃信在逝去的路上,一定会有人像今天的我一样困惑!一样失望!一样希望!那一刻,他或她,是选择“何妨吟啸且徐行”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呢! 私念,人生中又一次选择是一卷时间深度所携带的暖意,也是一痕历史所赠予的希翼和厚重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