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徒等待四年,四年间竟不觉得可以让一个人变化的如此剧烈,如同烈火煎熬下的沸水,只是想轻轻触摸,却又灼及到体肤。 我想,大概再过繁华的城池,也不过像一杯陈年的药酒,她被浸泡在其中。 直至她在今年鞭炮齐鸣的大年夜返乡后,暂别这场早已病入膏肓的浸泡。 今天的夜晚很是静谧饱满,平阔无垠的田地里,一尺长麦苗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暗绿色,我们俩还是坐在浅沟边,我用手摆弄着手边的黄泥土,一句话也挤不出来,积蓄了那么多年想同她说的话,在这样伴着无言在夜色中慢慢蒸发着。她见我不说话,很熟稔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然后说道;别和我说,这么多年,你连烟也不吸。言语间,她已将一支烟放进嘴里点着,烟头的火苗一明一暗。 我伸手去拿烟,她却把嘴里的烟抽出,放进我的嘴里,然后笑着说道,呵呵,尚明,你叼烟的模样挺帅。 这样的举止,让我俩原本尴尬的气氛,瞬间缓了下来,然后我开始大口大口抽起嘴里的烟,仿佛能嗅到她口齿中的香气。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牵手,就在此地,只是那个时候,浅沟里还有青色的水,旁边野生植物也很茂密。 四年前的一日夏天,浅沟里还游着小田螺,我们赤着脚,卷起裤管,就在水里猫着腰摸田螺,她在大把大把的将摸到的田螺扔向岸边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趔趄,电光石火间,我拉着了她的手,温热的触感伴着水的冰凉,对于几年之后的我来说,还是那么真实,仿佛那刻握住的不是一个人手掌而是笃定的未来。那是我们第一次牵手,我暗暗发誓,这刻的人与物此生都要铭记。 忙了好一阵后,我们挎着两大筐田螺牵着手回去。那以后我们也便学会了牵彼此的手。那个时候的她只是简单的扎着马尾辫,会喜欢一直唱歌给我听,声音很甜。 我把她给的烟抽完后,问她,这些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我,为什么电话和扣扣也从不回我,是不是今晚我不找你,你都不会记得我? 我的话还是找到我与她之间沟壑的间隙,迫不及待发出一个一个问号。 她不回答我,而是一下子搂住我的脖子,大卷发散发出来的香气愈加的浓重,我的脑子里开始眩晕,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抽抽的太猛。 我很想你,尚明。她说。 然后,我竟然无法控制地想要去亲她,当两片嘴唇贴在一起,我觉得这时候世界都不存在,只有我和她,也觉的刚刚要问的那些问题也都无关紧要,当我还这沉浸于这种感想的时候,她却咬住了我的舌头,那种猛然间的疼痛感,让我陡然清醒过来,就好像你在温水里泡澡,突然水里跑出一条蛇咬住了你的腿。 就那样僵持了一段时间, 她松开了牙齿,就那样眼也不眨看着我。 我捂着嘴口齿不清的说,你是不是有病呀。 她很凄惨地一笑说道,这是以前在厂子里老板教的。 话音刚落,她跌坐下去,点了一支烟,这次她没有给我,而是自己吸起来,在吞云吐雾里和我说她这四年的故事,凉飕飕的冷风开始袭来,她的故事是那样地让我目瞪口呆,她的眼泪在黑灯瞎火中,也是看的一清二楚。我只是觉得眼前的她不在是一个正处豆蔻年华的小女孩,而是一位历尽丑陋人事的老妇人。 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被厂里的老板扒了裤子,是什么时候被真心想找个依靠的男人甩,是什么时候被认为是最好的姐妹带她去酒吧给她灌醉交给一个男人,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吸烟,想到了找男人报复她枉认为最好的姐妹、、 她记得那么清楚,历历在目像在昨天。 说完后,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有一种憋了好的脏东西都一下子吐出来一样的感觉。 我是感情湿润的人,所有事所有人在我回忆念想里,都会逐一变的柔软细致,一句话一个字一个眼神一次谈话,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像刀一样捅进我的血肉。 我把声音放到最低说道,为什么以前不和我说? 和你说又有什么用,你还在上学,也不想耽误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又开始哽咽。 又是很长的一段沉默。 想起那年,我们初中毕业,他父母不让她继续念下去,辍学打工供弟弟念书,而我又要去县城读高中,分别之夜,我们还是在这个地方,她的头就靠在我肩上,哭到半夜,她起身哽咽的说,以后我们都不要联系了,说完就跑回了家,没有等还明白过来的我。 我只是以为,她是随口一说,却不知到落到如此恍若隔世的旧人地步。 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同她有什么仇怨,却要我背负着这低落灰尘的凄凉,措手不及的面临了这场奔腾不止的洪流,它会变成沼泽或则蛮荒的,除若我不再碰触。 转念一想,这几年来,我不是同她一样在被动的前行吗?只不过此刻的我还没来得及惨死在时代的齿轮下,不过是早晚一天的事。 言语耗尽,只觉得这刻于我于她都是到尽头的时候,然后,同行回去,我们之间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沿途的夜色也没有看的太清,只是周遭的不远处传来的鞭炮声格外刺耳,烟火异常灿烂。 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我多么想就这样老死下去,心还是鲜活的,也不愿在这欢腾喜庆的气氛中,心凉如死。 原来,每个人的故事都是那么重那么沉。那么厚重的包袱,又不能轻易的裸露或转让给旁人,有人选择死死掩埋于幽深的枯井,有人选择用大火一样炙热,烤伤路人。现在,我发觉我也开始义不容辞地背起了这件日益膨胀的行囊,走入世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