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喝刺梨酒是在贵州的时候。 那时为了多点跑生意,经常骑着单车穿梭于县城周边的村寨。贵州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才立冬不久,凛冽的寒风就夹着细雨飘在灰色的天空中,雨细如针尖,密如牛毛,更像一张斜斜的细网覆盖在天地之间,整个世界雾茫茫的。 那一天,天很冷,我骑着单车小心翼翼的在高原的石子小路上行驶着,只见那层峦叠嶂的山脉腰身被白雾缠绕着,袅袅的蔓延,像一条条洁白的哈达在高原飘扬,剩下的只是山脊了。一路颠簸,终于看见茫茫的半山腰中有个寨子,而此时的雨好像也故意与我作对,下得越来越大。冰冷的雨滴落在我僵直的手上和呆滞脸上,连骨髓里都觉得是凉的,只好往寨子里去避避雨。 这是一个布依族的寨子,灰色低矮的石板房层层叠叠,错错落落分散在半山腰中。经过崎岖蜿蜒的小路,终于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听到清脆的歌声从鱼鳞般的石板房屋脊缝隙中传出,再融合着雨滴拍打石板滴答滴答的声音映入我的耳廓,仿佛忘却了寒冷。一条入神的黑狗趴在门槛前,看见我立刻起身对着我吠叫。歌声止住,一个身穿着布依族服饰的姑娘走出来,呵斥着向我狂吠的狗,看见雨中的我,忙招呼我进屋,见我湿漉漉的衣服上滴着水,忙让我坐在炉子边烤火。她用火钳把炭火拨动得更旺,炭激情的燃烧,发出哧哧的声音,火苗左右摇摆着向上窜着,使屋子里更加的暖和,暖得让人有种依恋的感觉。火光映在布依女孩略显嘿呦的脸颊上,就像山涧中的溪水般的纯净。她撩了撩头发,用炭火般柔和的目光看着我说,外面很冷吧。我点点头说,麻烦你了。那喝碗酒吧,她说完就起身倒了一碗酒放在炉子上,酒是金黄色的,映着火苗更显得耀眼和透彻,倒影着红扑扑的炉火,就像那一抹胭脂,我想可能是啤酒吧。她见我犹豫,便说,自家酿的米酒,是用刺梨泡的。虽然刺梨我不陌生,但用来泡酒却是第一次接触。家乡山坡的土边随处可见,很平常的一种野果,扁圆型的身上长满了刺,味甘微酸。酒在炉子上已被烫热,酒香随即飘在狭小低矮的屋子里。我忍不住啜饮了一口,酒自然的醇香便沁人心脾。我赞叹果然是好酒,她说,我们布依族都喜欢喝刺梨酒,布依话叫“坛而扛”,没有什么稀罕,很平常的酒,不易醉人。她继续用火钳把炉火拨得更旺,接着对我说,我们这里很冷,冬天喜欢喝酒驱寒。交谈中才得知她叫莲妹,她话语不多,但句句却如那炭火般的炙热暖心。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但风还在飕飕的挂着,告别热情的布依族姑娘,又置身于风雨之中。身子外寒冷依旧,但内心却是暖暖的,酒的余劲在身体里流淌,让寒冷不在袭骨,手脚也不在僵直,加快了归程的步伐。望着那层层叠叠的山峦,从寨子上空飘出的布依族山歌,在山涧和山脊之间回荡着,如身边那潺潺流动的溪水,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翌年,当我再踏上这片土地时,那瘠薄的土边正盛开着淡黄色的刺梨花,不久,那个布依女孩又会采集很多刺梨,剖开晒干后,放入自己酿制的那坛米酒中,端一碗给在风雨中行走的人们,让漂泊的步伐不再僵直,让身处在大山之中的背影不再孤单和惧怕。 平凡不经留意的野果,正如平凡的布依女孩儿,她那碗刺梨酒总是让人觉得暖心,无法忘怀。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刺梨花,仿佛又闻到了那股酒香,又听到那悦耳动听的布依山歌在寨子上空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