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落脚的地方

　　 张妮

　　清晨的阳光，将下龙市罩上神奇的粉红色。推开窗户，天空中薄如蝉翼的雾，与袅袅炊烟萦绕在一起，山峦间人们影影绰绰忙碌的身影，也在跳跃。

　　有人说，看见下龙湾，就看见了中国的桂林，这话不假，好多人就是奔着她来的。因为是越南最热的旅游区，这里的商人，也都会几句汉语。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 挎着一筐削好的菠萝，来到我面前说：“买袋菠萝吧。”我对着菩提树拍照，没搭她茬。小姑娘地等我拍玩后，再次说，“阿姨，您买菠萝吧。”我还是没吱声。没 想到小姑娘来气了，突然嘣出一句：“铁公鸡，一毛不拔！”一个小姑娘，竟能用如此地道的中国语言表达心情，就冲这句话，我买下了她所剩的四袋菠萝。我告诉 她，明天我还会来这里，还会买她的菠萝，小姑娘笑了。

　　下龙市真的很美，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坐简陋的木制乐器前，反复的唱着：大雁走过的地方，草美花又香……

　　这首歌我听过，印象中是很欢快的歌曲，可眼前这个男人唱的如此忧郁低沉。这时，卖菠萝小姑娘来到他面前，叫了声“爸，”然后掏出一把零钱，放到他手里。

　　第二天，我和本市的几位朋友去下龙湾游玩，就在为导游迟到而抱怨时，那个唱歌的中年男人跑来了。

　　“怎么会是你？”我问。“唱完歌再来当导游，能不晚吗？”

　　　他说他叫阿河，第一次带团就来晚了，很不好意思。

　　游船是艘双层木船，第一层可在舱内观景或到甲板上摄影，第二层为大天台。船行驶三个多小时后，进入下龙湾外围水域。突然，海面变暗了，黑云愈聚愈多。“要下 雨了，快回舱里！”船家话音刚落，大雨从天而降，大家跑回舱内，唯有阿河背靠桅杆淋着大雨，两眼凝望对面的山峰，唱着：因为温暖跟着春天来，这里是大雁落脚的地方……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舱外传来了呼救声，甲板上一阵骚动 ，我跑出去一看，阿河左手紧抓着右手，脸色苍白，身体瘫缩一团，在甲板上翻滚着：“手！我的手！”

　　船家告诉我们，阿河看到风越来越大，想从天台上下来，可是船晃的太厉害，没站稳，脚一滑，就从天台摔下来，砸在一层甲板的铁锹上，铁锹是立着放的，阿河右手食指和中指顿时就被戳断了。

　　阿河痛苦地叫着，消毒水、止血膏，创可贴统统无济于事。我说要先找到戳断的手指，消毒后马上包起来。船家拿来了破伤风抗毒素（游船必备的）为阿河注射。我给下龙市急救中心打电话，请他们做好一切准备，争取把阿河的手指接上。

　　游船依然缓缓前行，原来看不清山峰由远而近，座座千姿百态，游船缠绕至此，大家如梦如幻。“放弃下龙湾游览、打道回府！”的提议刚一说出，掌声就盖过惋惜的叹息声。

　　就在游船返航转舵的瞬间，阿河使劲甩动一下脑袋，他眼里有泪花闪烁，没错，我看到了。

　　游船在大雨急速返航， 四个小时的行驶只用两个多小时，船刚靠近码头，大家拥着阿河向急救车奔去。医生解开阿河的绷带，向我们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雨停了，下龙湾在阳光照射下特别蓝，似乎能看见游动的鱼儿，我俯捧起一把，想把它留在手里。“下龙湾！下龙湾！”我喃喃自语。谁都知道，由高度紧张豁然进入开阔的环境时，人的精神必会彻底获得放松。

　　这段故事，到这里应该终了。可是，没有。

　　第二天我去看阿河，医生说，由于处理的及时科学，并注射了破伤风抗毒素，阿河手指再活可能性极大。可是，医院无力支付这笔费用。

　　阿河听着我们的谈话。突然，他把手里塞进胸前，仿佛一颗心怕被人挖走。

　　我找到了卖菠萝的小姑娘，我不是还要买她的菠萝吗？她带我找到阿河的旅行社，旅行社同意支付救治费，这给了我极大安慰。

　　就在我要离开时，小姑娘满脸绯红，看着我小说，“阿姨，我生在吉林珲春敬信湿地上，你知道吗？那里是——大雁落脚的地方。”

　　阿河点头，“每年春天，敬信湿地就会有上百万只大雁从遥远的地方飞来，在还铺着厚厚白雪结着冰凌的草地上形成黑灰色的丘陵，那是大雁形成的鸟阵，我喜欢《大雁落脚的地方》，唱着，唱着，漂泊的心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