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开始闷热了,窗台上的那株云竹,长得郁郁葱葱、亭亭玉立,她只需要一点水,就层层新芽,挠首弄姿,显得十分满足。 我时常站在她跟前,仔细凝神地注视着她,却真的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几根细细的主干,散开几枝更细的枝杈,再生长出丝丝柔柔的叶子,丝线一般地,翠绿翠绿的,让人不敢触摸,好像一动就要粉碎。 此时,天阴了下来,虽然有一点风,却依然让人觉得闷热。在家里,只穿一件裤衩,依然浑身汗津津的,觉得难受。 一大盘荔枝已经只剩下四五个,也没觉得降下多少温度来,索性浸湿一条厚厚的毛巾搭在肩头,倒是感觉到了凉意。狗儿趴在地板上,舌头伸的老长,发出“哈哈”地喘息,刚给它吃了一根牛奶冰棍,也没有让它安静下来,可怜的狗儿,好像没有汗腺,只能靠张着嘴,伸长舌头减温,为什么狗没有汗腺呢?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很是刺耳,虽然说是千百惠的《走过咖啡屋》。 “喂,哪位?” “快出门,我到你家门口了。”是老大的声音。 赶紧换衣服,来到大院门口,看见马路对面他的奔驰。 径直把我拉到了“鱼翅皇宫”, 转到后院,他停稳车,提起一个盒子,才对我说。 “今天我请几个朋友,你没见过的,我又不喝酒,烦劳你来陪陪。” 义不容辞啊,也就口里无话,随他来到“贵宾楼”一楼1188房间,一个装潢豪华的木制结构,古色古香,我喜欢的格调。 已经有四个同龄人在等待,看穿着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 老大忙不迭地道歉,又逐个为我介绍,果然都是些在位的领导,心里不禁想:老大今天这是为什么? 对付这些人我轻车熟路,不一会就犹如故交了,酒也就喝的酣畅,不到一小时,老大带来的两瓶五粮液已经见底,他们其中两位已经面红耳赤,舌头打哏了。 “换啤酒吧,冲冲。” 见另两位酒兴正酣,我也没有阻拦,于是又搬来一箱冰镇青啤,“噼里啪啦”打开摆在了桌子上。 突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缓缓地传来,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却是清脆而又流畅,抑扬顿挫又铿锵有力。我借口卫生间溜出房间,信步朝琴声奔去,一直来到大厅。 宽阔的大厅,是散落的咖啡座。一座人造假山旁,一个圆形的小台子上,一架白色的钢琴摆在那里,弹琴的的是一个女人,一身黑色的晚礼服,瀑布般地长发乌黑松散,披在她浑圆的肩上,柔和地灯光罩住她挺立的坐姿,随音乐轻轻摇晃着,好像已经沉醉在她弹奏的乐曲中。 我找个空位子坐下来,要了一杯黑山,咖啡的清香立即让我心旷神怡,酒也好像瞬间消失殆尽。 对于音乐,我绝对是门外汉,对于钢琴,就更是一无所知了,之所以装作高雅地静听,是因为若兰也会弹钢琴,只是我没有亲耳听过她的弹奏,今天遇到弹琴人,就好好听听,权当是她在弹奏吧。 喝咖啡的人不少,却很安静,不时有人送上纸条,弹琴人也随即变换着曲子,原来这里是可以点曲的。 我也来了兴致,招呼服务员过来:“请给我点支曲子,《化蝶》,记账1188。” 服务员写了一张小纸条送上去,那个女人转头朝我看来,微微一笑,起身欠欠,又优雅地坐下去。原来服务员会告诉她是几号桌客人点的,她这是行礼表示感谢吧。 就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面熟,忧郁的眼睛,细长的眉毛,挺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淡妆素颜,显得有一点憔悴和苍白。她是?我集中精力去想,却一时真的想不起来—— 《化蝶》的前奏响了起来,舒缓而又缠绵,带着淡淡的凄凉。我知道,这是一部小提琴独奏曲,却没想到钢琴弹奏出来好像更让人觉得恰到好处,那一起一伏的琴键,好像一字一句地诉说着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以后,比翼双飞的幸福与快乐,又有不能在人间朝夕相处的酸楚和愤恨—— 我把身体靠紧沙发背,闭上眼睛,美美地听着这宛如山涧溪水的美妙乐曲,突然觉得好像置身云里雾里一般,竟然飘忽起来。好像看见了一双彩蝶,翩翩起舞,在百花丛中追逐嬉戏,好不惬意。那翻飞的翅膀,那时而闪离,时而交集的舞姿,把他们深深地感情漓淋尽致地狂泻着,展示着,震撼着那些娇艳的花儿,使劲地绽开被一朵花瓣,想让它们来尽情享受甜蜜地芬芳—— “怎么了?喝多了?自己跑来冒充优雅了?听得懂钢琴吗?快回去,忒不礼貌了吧,都等你继续喝呢。” “嘘,坐下,马上就完了,我点的。” 老大坐下来,点燃一支烟,歪头去看弹琴的女人。 “怪不得连酒都不愿意喝了,原来被美女迷住了啊,咦,这个女人在没看着面熟啊。” “你也觉得面熟吗?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就是想不起来,你脑子好用,想想!” “想找个干嘛,弹的倒是有一定水准,专业的吧,来挣钱的,看那张脸,怎么好像带着泪啊,进入角色了吗?还是被勾起往事了啊,你小子是不是认识她啊,要不——” “你吃了许老妈妈屁了吗?有完没完啊,好好听。” 其实我已经看见了那张脸上晶莹的泪珠,也看见了她身体随着乐曲的高潮摇晃的厉害起来,长发也被她甩乱了,披散开来,遮住了她半张脸。 乐曲没有弹完,我还是被老大拉回了房间,立即被酒海淹没,但是,我的眼前依然是那个弹琴女人忧郁的眼神,耳边依然清晰着《化蝶“委婉凄然的旋律。 听者听得是音乐的美妙,弹奏者弹得是自己的心声。 这个弹钢琴的女人,一定是个有独特经历、离奇故事的女人,只是我听不懂得她的琴声,因为我只是觉得她面熟,而不是熟知或者相识。 再回到房间,酒依然喝了不少,一直喝的老大的客人主动提出撤退,但是,我却没有记得是怎么喝的,因为我一直在想那个弹琴人,想她为什么会流泪,想她为什么会振奋—— 送客到大厅,钢琴有人在,弹琴人却不见了踪影。没有了那美妙的琴声,大厅显得死气沉沉。 我环顾四周,没有了那袭黑色的晚礼服,只有《化蝶》的语音在梁上缠绕,久久不绝。 听着听得是韵味,弹奏着呢?也许是在回忆和发泄她内心不愿意说出的苦痛无奈,她弹得是她自己,是她的昨天,她的哀怨,她到底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