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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伴
 
 
修改时间:[2014/07/04 14:12]    阅读次数:[613]    发表者:[起缘]
 

  老 伴

  王志英

   老伴是农民,叫王淑珍,1958年同我结婚的,距今已有56年。

   56年来,我俩很少有过激情涌动的诗意和情话绵绵的浪漫,有的只是“萝卜白菜葱”的恩爱,且形影不离,难舍难分,就是说,她把对我的爱都自觉不自觉地融化在血液里,体现在细微处,让爱无处不在。

   按照上世纪50年代的*俗,结婚前男方要付给女方一份礼金240元。但我家里穷,东凑西借也只有200元。正发愁时,岳父来了,说:“我们又不是卖人哩,有多少算多少,不要借了!”就这样,我只用200元钱就把王淑珍娶了过来。

  那时是集体化,靠劳动挣工分,靠工分分口粮。我一家七口连她只有两个劳力,从年头忙到年尾,却还是“超支户”,但她不离不弃不怨,天天劳动在田间……有了孩子,过完满月她就把孩子留给婆婆帮带,自己下田劳动了。孩子长到两三岁,每逢我妈外出走亲戚,她就给孩子身上装块馍馍,脖子上挂着钥匙,饥了咬口馍馍,渴了喝口凉水,瞌睡了就走到哪里睡到哪里,直到她从地里回来。一年到头,她几乎长在了地里,想多干活多挣工分。

   后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她的户口随我搬进城里。她又托人找了一份“扫大街”工作,凌晨一点钟出去,四点钟回来,睡不到个把钟头,又得起来做饭,送孩子上学,天天如此。我见她太辛苦,劝她辞了“扫地活”,她舍不得那份钱,说“人生下来就是要干活的”。再后来,儿子和儿媳去外地做生意,留下三个上学的孙女,她便专门在家照顾孩子做家务。

   她66岁那年,得了“哮喘病”,一天犯几次,每次一喘起来好几个钟头。急得我到处求医问药,花钱不少,见效甚微。我劝她雇个保姆,她不同意。就这样,她病着,还劳累着;劳累着,又唠叨着;唠叨着,却快乐着。久而久之,唠叨,似乎成了我家的一种音乐,特别是我——她眼中的那个“老先人”,一天听不到这种音乐,就像饮食中缺少了一种什么调料似的,反而觉得不太美味。

   对我,她照顾得尽心尽力,没有话说。比如,三年困难时期,我们一大家子分成了两个小家。我和母亲、她独成一家。当时,我在永济开张中学任教,距家70多里,不通汽车,也没有自行车,来去都很不方便。她让她爸到邻居家借自行车,每次都由她把我送到开张中学。有一次,我家盖西房,她让她爸、她妈和她的几个兄妹全部都来帮工,从拉土填底、打土胚、刺砖刺瓦,扔砖砌墙、上梁摸房……样样都干。可以这样说,没有她们那家子,就没有我这家子。

   再如,1976年12月,我遭人陷害,被送进监狱隔离审查。过着“领着工资、交着党费、但与犯人关在一起”的日子。不久,地委某公(整我的人)还把我秘密转押于外县监狱。 为了找我,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流了多少眼泪。走过很多地方,找过很多领导,托了很多熟人,最后才得知我被“关押在夏县监狱”。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每月都给我送来两口袋白面干馍片。酷暑寒冬,风雨无阻。我吃着馍片,流着眼泪。那个年月,有几家能吃上白面馍,我家的情况只有比别人更差。其实,这些白面干馍片是她和母亲以及岳父、岳母、内兄、嫂嫂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就连孩子也吃不饱。

   失去自由的牢狱生活,严重摧残了我的身心健康,医生怀疑我患了“格巴症”,我这才离开了监狱,被送进“五四一医院”治疗。那年我39 岁,身体几近瘫痪,眼看恢复无望,我失去了生活信心:这样下去,我只会拖累淑珍,拖累这个家的老老小小!淑珍敏锐地觉察到我的情绪,苦口婆心地劝我:“好我的您哩!为了咱们的孩子,您也要好好活着!有你在,我们就有一个回圈(完整的意思)的家。娃们有爸,我有丈夫啊!就是你躺在炕上,我也有主心骨。不管以后公家要不要你,反正我要,娃要!您可万万不敢往绝路上想啊!”后来,医院让我回家自养,她就像照护孩子似的,成天价不是给我喂水、喂饭,就是给我擦背、按摩、照护大小便……那段“窝囊的”日子里,她没有丝毫嫌弃,只一门心思想让我的身体好起来。

   经过她两年多的精心照料,我逐渐恢复了健康。1981年11月,县委又为我召开“平反昭雪大会”,我拄着双拐当上了政府办副主任。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她的精心呵护,哪里会有现在这个健康硬朗的我!

   对待儿孙,她也疼爱有加。有次女儿病了,需要输血。我说输我的,她急了,便先发制人,飞快地脱下一支袄袖,对医生说:“他的身体不好,还是输我的!我是母体血,可靠。”硬是让医生抽了她的血。又一次,她去地里,3岁的女儿秀秀在巷里玩耍,谁知庄巷的四套马车过来时,把秀秀拦腰碾过,邻居到地里叫她时,她的腿一直打软走不动。一见孩子,就抱着孩子哭成一团,连说“是妈不好,是妈不好”,有惊无险,四套马车“刚好颠过孩子的腰部”,只是脚部被车碾伤,她这才肯请假在家里照顾孩子。还有一次,小秀秀突然高烧不退,一进医院就给发了”病危通知书”,她急了,一边哭一边问医生:“怎么才能救下我的孩子?”医生说除非能找到一种叫什么的针,名字我忘了,在当时来说很稀缺,一般医院都没有。从不向我提什么要求的她给我下了死命令:“说啥你也要想法找到!”我跑遍了全城医药公司也没有找到。全家人一筹莫展时,她又提议让我去找找县委王书记。我大着胆子找了县委书记王金魁,他说:“说啥我也得想想法子!”并亲自将几支救命药送到医院。直到孩子的病有了好转,她才舒展了紧锁的眉头。

   现在,老伴已经74岁了,孩子们的生活也都不错,家里的收入足够我们宽裕地生活,但老伴仍像年轻时一样勤俭节约。我原来很胖,成功减肥30斤后,以前的旧衣服都穿不成了。孩子要给买新的,她坚决反对,说:“让我改改看行不行?”我说:“都是休闲服,恐怕改不成!”她却戴着老花镜又拆又剪又缝的。改得还真不赖,很合身。从此,她像上了瘾一般,开始了旧衣改造,连有窟窿的袜子也织补得挺好。

   为节约用水,她把淘米水、洗脸水、洗锅水、洗碗水、洗脚水……全都保存在一个塑料桶内,用来冲洗厕所,废水利用,既省钱又环保,还收获了一种勤俭节约的好家风。

   几十年了,从嫁给我那天起,她就死心塌地把自己“卖给了我们这个家”。不管老人也好,我也好,孩子也好,只要我们高兴她就高兴;我们有个“头痛脑热”她就发愁……一切的一切,都以我们为中心,唯独没有她自己。

   现在,生活好了,我的报恩心也越来越强。去年9月和今年5月,她做了两次左右腿置换膝关节手术,我们一家大小都争着做她的“?心小棉袄”,我也做了两次一辈子没有做过的“保姆式”服务,从做饭、擦身、端屎、倒尿,无所不及。除此而外,就是千方百计让她吃好,穿好,玩好,乐好,锻炼好,还有一点就是旅游好。近年来,我们近到舜帝陵、关帝庙、堆云洞、普救寺,远到洛阳、华山 、西安、桂林、延安、北戴河……参观旅游,每到一地,心旷神怡,流连忘返,不但给她以乐趣、美味和享受,还给她以信心、健康和力量。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我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但有一点还能做到,也能做好:这就是报恩,我要竭尽全力让她享受到青年时代没有享受到的清福,让她度过一个开心愉快的幸福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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