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那个季节走了,我知道它还会回来,我还在等,在六月。 在下一个季节的当口,在我二十五载逝去的年华里,还未曾向任何人倾吐过一句我的爱情,因此,亲友的催促常常使我觉得在茫茫人海越发显得形单影只,我很孤单,但不寂寞。 那时正好是六月中旬,我淡然远走,看海,就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宿命,事实上,我喜欢的东西本就不想摆脱。礼拜六那天,大连分明多了些许热浪,但也没有南方城市的溽暑蒸人,偶尔吹过一阵海风,吹得我这个“乡巴佬”心荡神驰。 火车站里的人并不算拥挤,这一座以干净和整洁而闻名的城市,瞬间就博得了我莫名的好感。按照约定,我在南出站口等着我的“姜姐”,我感到忧伤,难以言明的忧伤,仿佛贯穿至今的我始终都只有一个角色,作为一个不知名的配角,不是翘首以盼,就是望眼欲穿,虽然,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甚明白,我到底在迷茫什么,又或者有什么值得我徘徊不前?可是周遭的一切,不论是天空、街道、建筑,甚至连空气和明晃晃的阳光,都无不充满了幸福。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我幸福并不是因为我在等人,而是因为有人可以等。 在飞扬着细小尘埃的火车站门口,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在四处打量着,她穿着一件肉粉色的短袖薄衫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一侧的网兜里装着一把紫色的遮阳伞,双眸炯炯,及肩的秀发卷着优雅的小波浪,前额开朗而饱满,在人群里四处张望着,——不用说,她就是我要等得那个人,也是在众里寻我的那个人——姜姐。我至今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在林东短暂地相遇,简单的交谈之后就各自天涯。时间就像是一个恼人的尤物,分分钟让人忍不住对它既爱又恨,我不知道这些年她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故事,只是她曾经及腰的长发如今触到了肩膀,而我也由曾经的碎发变成了长发,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那一双极其美丽的大眼睛,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柔迷人。 在这样一座迷人的城市里生活,她的迷人也是自然的,如同这漫漫人生旅途,总有失意和彷徨,也有无奈和哀伤,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而我们每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故事,在一段时间的沉淀过后,都会有属于它本身的结局。 其实,唯有等待,才是一生最初的苍老。只是,我还从未像在相遇的那一瞬间那样享受过被等待的欣喜和感动。在那一个晴朗的六月的清晨,八点多的光景,透过她等待着我的眸子,我仿佛看到了那一条条由小广场通往大世界的铁轨,看到了一处处有着海浪、松涛和天光云影投射着的金黄色的沙滩,还可以望向远方,那充满了温柔以及宁静的南国、红豆和相思…… 在那一刻,我终于觉得自己选对了方向,从未像在那一刻那样向往终生过着一种惬意的生活,无论是等待还是寻找,哪怕是经历了一场场谋生的斗争,哪怕是目睹了一次次存活的陷阱,我还是想留住哪怕是片刻的安生,生来即安,安时即生。后来,就是因为我站在人群里思量了片刻,我才看到了真正的久别重逢,一个大男生不得不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抹去了眼角奔涌而出的泪珠。果然,人世间最美的缘分就是相遇,我也等不及了,匆匆走向前去,紧紧地拥抱着等我的人。 当我以过客的身份置身于这一片宁静而又整洁的土地是多么地惬意呀!什么也不能阻挡我寻梦的步履,多少次的魂牵梦绕,在海与天的尽头,我相信,总会有一个小小的远方,或许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它承载了我许许多多的欢乐和忧伤,它见证了我来来往往的离去和归来,它接纳了我断断续续的回忆和遗忘…… 在姜姐的引领下,我在发现王国主题公园里度过了一个无比刺激而又疯狂的礼拜六。黄昏时分,我们乘兴归来,周遭的一切:铛铛车、街道和空气,无不在西沉的夕阳下灿灿生光。有一个满脸沧桑的流浪汉,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袋,在垃圾桶旁边找到了一个空塑料瓶,脸上的褶子仿佛立马就舒展开来,手里拄着的一根类似于登山杖的拐棍,也在夕阳的余光里闪闪发亮。 礼拜日依旧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我和姜姐早早地起了床,第一个目标就是星海广场。到了海边,才领略到了它特有的开阔,极目望去,波光粼粼的海面发出炫目的亮光来,我不得不拉下大大的帽沿,挡住这一些强光,还有一座美人鱼雕像,悠悠地把目光投向远方,那里,都是我不曾抵达的远方。 离开了星海公园,就直接乘公交去了老虎滩,兜兜转转,路过北大桥,接着又沿着滨海路去了燕窝?h。清凉的海风静静地吹着,耳畔还有蔚蓝色的大海发出的欢笑声,我侧耳倾听,许久,许久。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立在大海的一头,在山顶,我的脚下是悬崖峭壁,山的脚下是波涛汹涌,我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索性不作一声,静静地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久久地迎着海风,久久地凝望着淡蓝色的大海、海里耸立着的孤岛、巨石和海面上游荡着的汽艇和船只以及船上的陌生船员、钓鱼者、游客、过客、看客…… 雾茫茫的海面和遥远的天际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就像无法预知的宿命,猜不出结局。 我不敢掉眼泪,也不敢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朦胧,我遥望着远方,恍恍惚惚地看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安静的小城,恍恍惚惚地看到从那一座小城的某个小房子里发出点点泛黄的灯火,恍恍惚惚地看到了温暖的被窝和某个人的身姿,呵,那个人会是谁呢?总有一天,我们会亲自目睹那个人的真容,他和我们所爱的那个人已经融为一体,他不神秘,不冷漠,甚至多了点孩子般的幽默和调皮,而这种感觉,亦如生于海边的一个朦胧的碎梦,我看不穿前路,我只能看见姜姐无比温柔的双眸。 这个季节,这里的生活不热,也并不冷,一直很安静、坦荡和从容。我不懂,既然我们还这么年轻,凭什么以为以后的日子会闷得叫人发愁呢?我可是非常喜欢这儿的节奏,非常喜欢。 我知道,我内心的小溪已然找到了归宿,它流向了大海,你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