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人皆知，鎏国第一美妃是个疯子。

　　 若论鎏国美人，少男少女个个倾城之色。只是这第一美妃璃妃柳见月实在是美得出众。柳眉、削肩、细腰，剪水双瞳波光流连，妖娆，却又有小女孩的清纯。

　　 暖暖的阳光铺在院子里，柳见月折了几枝花，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编成一束，递给了容?。

　　 此时的容?褪去了帝王的冷峻与决绝，那般的温和。凤眸中三分愧疚，四分疼惜，五分宠溺，构成十二分爱意。

　　 他看着她如孩童般纯真而迷茫的眸子，她怎么会是疯子呢？

　　 只是那双眸不再复当年的凌厉。

　　一

　　“容?！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凌厉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自疯了以后，柳见月只有午夜梦回时才有片刻清醒。她对容?的恨，生生将她逼疯。这一夜，那么难熬。柳见月难熬的是对爱人的绝望，容?难熬的是对柳见月的愧疚。

　　彼年豆蔻，他曾许她地老天荒。

　　柳氏皇族共传三十六代，到柳见月父皇这一代，膝下只有柳见月一个公主，宝贝得很。当年，她是得宠的五公主，他是丞相之子，他自小为她伴读。

　　翎??宫内，她手持红色玉箫，他手抚碧弦古琴，一曲《醉流霞》情定终生。他说：“阿月，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她自小伶俐，被父皇允许插手政事，极大的恩宠普遍被以为会封为太女。只是，她说：“父皇，我要嫁给容?。”

　　柳见月从政时，手段狠辣不输男子。丞相力弱，容?开始总揽全局。鎏国，渐渐成为他们二人的天下。只是他们二人都无法继承皇位。

　　翎??宫内，柳见月手执一枚白棋，誓要将容?杀个片甲不留，却被他轻松应对。张牙舞爪扑过去，嗔怪他欺负人时，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静谧的殿中，只有一个飘忽到不可寻的字：“乖。”

　　那时的她凌厉，妖娆，令他倾尽一世的爱。

　　可终是负了。

　　二

　　 岁月静好却是最易消逝。

　　 容丞相虽已势弱，可谓高权重身兼三公之首又手握兵权，想要得这天下，并不难。

　　 柳见月慢慢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一笑倾国，引得万千男子争相倾慕。她的眼里却只有容?，再容不下他人。

　　 柳见月不住的盼望着他来娶她，一辈子对她好。终于等到了赐婚。父皇颁旨于她时，眉间有淡淡的哀愁：“月儿，父皇看你幸福，也就安心了。”满是欢喜的她竟没注意父皇的语气，竟透着绝望。

　　 出嫁那日，十里红妆染了京都，连柳见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那么红。

　　 柳见月一袭红衣静立在翎??宫大殿之上，等待着她未来的夫君。

　　 那个人终于来了。

　　 没有大婚的红袍，青丝高束，额上系着一条红色发带，一袭劲装，衣角还带着血迹。

　　 是柳氏族人的血。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丞相府反，帝殁，容?称帝。原来还属于柳氏的万里江山，转眼易手他人。京都之上，十里红妆，为她族人之血染成殷红。

　　 容?苦笑着对柳见月说：“阿月，朕会对你好的。”朕？柳见月一挑眉。行礼，疏离地喊道：“吾皇万岁。”她虽然是官场精英，却再无力复国——恨之入骨却也爱之入骨。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后宫嫔妃，像母妃那样，不得不勾心斗角。

　　 ?和初年，帝登基。璃妃专宠，后宫佳丽三千如同虚无，再无出其右者。

　　三

　　依然是当年的宫殿，还有当年的人，只是心境再不复当年。嫣红的裙褂将万紫千红的光芒生生比了下去，穿着裙褂的那个人，更是美得惊心动魂，明眸皓齿，粉雕玉琢，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只是那双眸，却空洞的怕人。只因现在与当年，有太多不同。

　　当年柳见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夕宫变，沦为他容?一人的禁脔，从此与外界再无联系。容?继位后，将内阁大半数换了下去，曾经柳见月的旧部，都已再无踪迹。

　　“璃妃娘娘。”容?身边的宫女连清唤着柳见月：“璃妃娘娘，陛下叫奴婢给您送来这个。”说着，递过一个锦盒。柳见月接过，打开一看通红的玉，质色温润，触手生温。竟是容?当年赠予柳见月的赤玉箫。后来宫变时，被柳见月亲手沉入翎??宫内的流珠池。

　　柳见月随手将箫放在一旁：“回了你们陛下，本宫收下了，得空便去谢恩。”刚刚走进殿中的容?刚巧听到这句话，有些苦涩的说道：“阿月，你我非要生分至此吗？”柳见月起身，行礼：“陛下万安。陛下，臣妾先是您的臣，后是您的妾，尊卑有别，不可逾越。”容?微微一怔，随即揽他入怀：“阿月，我对不起你。”

　　入夜，服侍容?睡下后，柳见月立于窗边，看着那赤玉箫。手中把玩这一块令牌。

　　那令牌上刻着二字：罂玄。

　　罂玄，是五公主旧部之总称。

　　，

　　四

　　 没有人知道罂玄旧部是如何联系到被困于公内的柳见月，可那块令牌，现在就在她手上。

　　 原来柳见月无心复国。前朝皇子已被亡命天涯的生活折磨得死死伤伤，而她一个女子，要皇位又有何用？可曾经无心复国，是因为对容?的爱，胜于恨，如今，这一点可怜的爱许是被仇恨日夜不休的身心折磨消耗殚尽了。现在，只要她一声令下，鎏国便又易主了。

　　 只是容?才干出众，只怕早料到这一天，逼宫谈何容易？

　　 城墙之上，容?一袭玄色长袍，静静看着下面一袭红衣的女子：“阿月，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柳见月勾唇一笑：“容?，我这一身武功，是父皇教的，你坐的王位，是从我父皇手中抢来的。我即便再爱你，也不会忘了这很，今日，你我国仇家仇一起算！”说着，飞身登上城楼。

　　 仅仅半个时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容?与柳见月分立两旁，剑指苍穹。柳见月的一袭红衣沾了血，赤色越发妖娆。拿剑的手颤抖着：“我••••••容?，到头来我还是不忍杀你。”说完，看了他一眼，转身跃下城楼。

　　 三天来，柳见月一直没有醒来，容?急的都要掐断御医的脖子了。谁料，就在太医要命丧黄泉之时，床上那人悠悠转醒，如孩童般迷茫的眼神：“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此后，天下皆知，璃妃娘娘跃下城楼，大难不死，却患上了失心疯。

　　尾声

　　?和二年，璃妃封后，椒房之宠羡煞佳丽三千。景帝铺漫天烟花只为搏其嫣然一笑。据说，她的失心疯竟一夜之间完全痊愈。

　　?和三年，景帝退位，携后柳见月隐居山林。景帝在位三年，却做出了三十年的业绩，为后人称赞。

　　夜晚————————

　　柳见月伏在容?的膝上，轻笑着说道：“你竟治好了我的失心疯。终究我还是无法恨你。其实，若不是你父亲临死前以我的性命要挟你，要你登上帝位，你也不会白白叫我恨了这么久。到头来，竟是你最委屈。”容?笑着说：“这下找到了你弟弟，叫他做皇上，我带你隐居山林，最是完美了。”说着轻轻吻了柳见月的唇。

　　翌日，林间，傍晚——————

　　容?轻轻拥住柳见月，低声道：“阿月，以后的岁岁年年，我都会陪着你，为你舍弃那一世浮华，醉看流霞漫天。”柳见月抬头望他，神智清明，凌厉的眼神已变得柔和似水。她轻轻吻了吻容?的脸颊：“好。”

　　只愿为你舍弃一世浮华，看流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