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水,已流过去很多日,很多年了…… 某年,某月,某夜,我却忽然回首,那簇淡淡的康乃馨,依然绽放在记忆的深处,未曾远走。 金盆岭的 山脚下,是静静的湘江,悠悠北上,绿树丛中,是人间的告别场,一幕一幕的悲剧也罢,喜剧也好,每天都在定时上演,哭声,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官员,商人,明星……你方唱罢我登场,将各种角色,回归本源,都是送行人! 明德堂,当年长沙殡仪馆最大的悼念厅,从上午八点半,就开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我每天在这里主持着一场又一场的告别仪式,心都麻木了,幻想着有一天,能走出这儿,看看馆外的世界,过一段宁静的生活,给领导说了自己的想法,主任说,你去寄存楼吧,我就高兴的去了。 走过九十九级台阶,在 满山的青松翠竹中,我来到了骨灰寄存楼。与热闹的悼念大厅比,这里异常的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几本厚厚的册子,记录着每本亡灵的名单,寄存时间,亲人的姓名,电话。走上楼,高高的放置架上,是各色骨灰坛,红色的,黑色的,大理石的,木盒子的……一不小心,还以为是电视剧里,那孙二娘储藏的一坛坛美酒呢! 这里没有美酒,只有无边的寂寞!偶有取骨灰,放骨灰的亲属,办完手续,就走人。 终有一天,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的到来,打破了我的平静。 那天下午,我正在一楼的值班室里整理名册,一个稚嫩的声音,花瓣一样飘了进来 “叔叔,你可以帮我找找妈妈的骨灰盒吗?”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易芬芳!” 清脆的童音,伴着淡淡的花香。透过昏暗的玻璃窗,我才看清,站在小窗外的,是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姑娘,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发出一种期待的光芒!她怀里还有一簇漂亮的康乃馨,透明的满天星薄膜包装,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我说“小朋友,别急!我就帮你找 。”可是我翻了几次,也没找着,就问她是何时寄存的。她说不知道。这可急坏了我,没有详细的寄存时间,我是很难在成千上百个骨灰坛里,找到那个---易芬芳的! 小姑娘接着说,爸爸只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很远 的地方,一年,两年可能回不来,今天她从邻居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瞒着爸爸,急匆匆赶来看妈妈的…… 看着天色已晚,我忙说,小朋友,别急,你先回去,爸爸找不着你会着急的,明天我一定帮你找到!小姑娘点点头,总算含泪答应了,临走时,她抱着康乃馨对我说:“找到了妈妈 ,帮我把花送给她……”我接过花,也孩子般用力的点了点头! 望着小姑娘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这簇鲜活 的康乃馨,我忽然想到:在这高高的寄存楼里,每一个骨灰盒,都紧紧地连着一份人间的真情,就象这簇淡淡的康乃馨,生命虽逝,花香犹存,岁岁年年…… 某年,某月,某一天,当自己也化成灰,装进坛,放置在此时,若有一个,怀抱康乃馨的小姑娘,不以路远 ,来看看我,那种感觉真是——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