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有点时间老想翻腾箱底儿,时不时的会发现一些老物件儿。这不,今儿的意外收获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只手表无意中重见天日。细细抚弄着这只早已离休多年的天津产老“东风”牌机械表,擦去表玻璃上的灰尘,捏着表把儿,拧了几下,那表针居然一格一格地转动起来,放在耳边听听,“嗒嗒”声还是那样清脆,带着颤颤的回音儿。这是我来京时随手带过来的唯一一件财产。自从有了bp机之后,这只手表便退下了俺的手腕。在这箱子底下一压就是二十多年。打量着那壳儿,那链儿,又勾起俺沉寂多年的情思,直接把俺拉回了久违的童年美好时光。耳边又响起了小弟的恳求声:哥哥,给我画个手表。 小时候,手表可是个稀罕物儿,在俺看来,能戴上手表的都是很了不起的人,要么是当官的,要么是有钱的。俺家在村子最穷,不用说是戴,连见到的都很少。也别说,有一天,乡里的工作组来我家吃派饭,一个年轻的小干部腕子上就有这么一块,把俺羡慕的老在人家身边转来转去,问这问那的。小干部挺和气,告诉我,他的手表是上海牌的,据说100多块呢。 俺开始对手表着迷了,脑子里想象着手表的样子,开始在图画本上画起了手表。俺不是吹牛,上小学的时候,图画水平还是不低的,尤其喜欢画小人儿,画过日本鬼子,国民党军官,也画过方志敏,列宁,大家都说俺画啥象啥。俺被捧的忘乎所以,以为自己真的成了大画家,于是还想画毛主席,别人的一句话把俺给吓回去了。“那是伟大领袖呀,你画坏了会被抓起来的”。 后来,俺不甘心在纸上画了,想来点实的,玩起了人体绘画。想想也就跟如今的纹身彩绘差不多。只是没有这么精美,惊艳,没有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比俺小四岁的二弟心甘情愿地充当着载体。那天学校放假在家,妈妈到地里耪地去了。俺和两个弟弟在家,便在二弟身上玩起了绘画。俺让他好好站直了,先用圆珠笔画了副眼镜戴上,觉得不尽兴,一时心血来潮,要为他画上一只手表。 二弟当然乐意。手表是圆的,需要在手腕上先画一个圆圈。为了画的逼真,俺要将圆圈儿画得更圆一些才成。在纸上画,俺有圆规,自然不是问题。可这圆规扎在二弟的肌肤上转上一圈,显然不太合适,而且二弟也不会同意俺这种残忍的法西斯行为。 思来想去,最终找一个塑料瓶盖摁在二弟的手腕上,再用圆珠笔绕着瓶盖画上那么一圈,呵呵,一个好看的圆便画成了。画完圆后,要在圆的上方画一个上弦的小疙瘩,然后环绕着手腕画上两道线跟那个圆连接在一起,这就是表带儿了,之后在里面添充短短的竖格,看起来象个间隔很密的梯子。 大致轮廓出来后,俺开始画手表的表面了。画表面比较费功夫,而且需要认真。先要在圆上找到“中心点”,分成12等分,圆的最上面点一个点,代表12点,再在最下面点一个点,代表6点,接着在左右标出3点和9点,其余的每格之间的两个点就好分了。 12个钟点标出后,接下来再画三根长短不一的表针。一般时针指在8点,分针指在12点。秒针随意。这样安排还有个说法,毛主席他老人家好象说过,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你们年轻人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虽然俺还不是年轻人,但很向往年轻人,很想长大。 哈哈,“眼镜”戴上了,让二弟更美的是“手表”也戴上了,他开始举着手腕四处臭显摆。唯恐别人不知他有了“手表”。小伙伴们还很羡慕呢:二头,你的表哪来的?二弟很自豪地一指俺。人家又问:二头,现在几点了?二弟先仰脸看看太阳的位置,然后煞有介事的看看“手表”,很神气地说,八点半。话音刚落,村头的大喇叭就报时了:刚才最后一响,北京时间十点整。惹来了大家的一阵哄笑,二头,你这是啥破表呀,差的那么多。二弟回敬人家,破表你还没有呢!我哥不给你画。 看着二弟又是眼镜又是手表的,小弟不干了,伸出小手腕哼哼叽叽扭过来,哥哥,给我画只手表。我也要手表。 俺欺他小,不懂事,想草草打发了他,于是胡乱在他手腕上画了圆圈,沿着手腕又划了两道线,飞速地添了几笔,对他说,好了。小弟人小心不傻,好赖还看的出来,他从外观上明显看出这表不如二哥的好,还是哼哼叽叽的,撅着嘴,面带不悦之色。俺自然有办法对付他,又在他的另一只手腕上画了一只,见他还不肯离去,干脆两个脚脖子也给他画上了。俺说了,你的表虽然牌子差点,可你的表多,连脚上都有了,这回行了吧?小老弟这才露出笑模样,跑了。 母亲扛着锄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见了两个弟弟被俺糟蹋成这副模样,免不掉对俺一顿教训,什么画眼镜手一抖扎了眼睛咋办啦,什么用圆珠笔画的洗都洗不掉啦。她边唠叨边抓过小弟,摁在盆里一顿搓洗,看着小弟咧嘴似哭非哭的样子,俺在一边止不住偷偷的乐。 也不知道是不是儿时画手表的这点情结,长大后为了不吃闲饭,替父母分忧,俺开始自谋职业,选择了修理钟表的行业,在老家的镇子上开了一个修表店。那时,人们的生活富裕了,戴手表的人也多了。修表这个行业开始吃香了。俺接触的各种手表也多了,什么国产的,进口的,什么全钢的,半钢的,机械的,自动的,名牌的,仿冒的,光叫的出牌子的就有几百种。有时俺关了店门,回家的路上碰到熟客也会接活,有时一路上能接上几块。为了防止擦蹭,俺干脆全戴在胳膊上。想起小时给小弟的手上脚上画那么多手表是显阔气,这时,当俺把这么多的真表全戴在腕上时,却没人感到俺是个阔人,一眼认定俺不过是个修表的。呵呵。 如今,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手表,作为寻常百姓家的常见物,早已退出历史舞台。没人会以再戴一块机械手表而感到荣耀了。甚至,哪怕你戴了一只价格不菲的名表,在公众的眼里恐怕也会讥你“老土”。当然,做为礼物,价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又装金,又镶钻的礼品表,则另当别论了。 时过境迁,静静地回忆着童年,曾经的无限羡慕和欣喜的心情今天想来是那样的真切,且愈来愈清晰地在脑际中展现。(原创文字 行者轻松) 行者轻松:姓名 李洪波 原创写手。本文为行者轻松原创,版权为个人所有。网络转载请注明出处并标明作者。纸媒刊载,敬请告知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