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呼声如兽吼,这是一个冬天,却并非仅此而已。 我今天早上六点半起的床,冬天的早晨就跟夜里一样,又黑又冷,所以我窝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用笔记本上网,突然有些犯困,于是便打算睡个回笼觉。正要关掉电脑,突然显示屏的右下角跳出一个广告,说是南街大厦在全场打五折活动。 我顿时困意全消,因为南街大厦的衣服一直都是我觊觎已久的、走在时尚前沿的法国名牌服饰,所以我毫不犹豫的穿上外套,连妆都没有化便匆匆出门,因为我真的担心去的迟了,那些漂亮到让我心醉的衣服会售罄告空。 我近乎是夺门而出,不顾清冷的天空还是黑蒙蒙的便一头冲进了黑暗中。天出奇的冷,我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可心里依旧是火热的。 我的好友隆隆住在我家附近的小区,我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拨打了她的电话,打算叫上她和我一起去南街大厦,因为我知道她也是个女人,而只要是女人,对南街大厦的漂亮衣服就有着无与伦比的爱。出乎意料的是,我的手机好像按键全坏了,竟然打不了电话,我气急败坏的将手机往墙上磕了几下,按键依旧不灵,墙壁上倒是出现了豁口,无可奈何之下,我终于还是把手机给放回口袋里,因为至少它还能代替手表告诉我时间。 我往手心呵了几口热气,接着跺了跺脚,往隆隆家跑去。我使劲的砸她家的门,大声喊着:“隆隆,隆隆,快开门,喜从天降,喜从天降啊!” 门内传来了“哆哆”的脚步声,空旷而又黑暗的街道道竟然隐隐传来回音,我突然心里悸动了一下,因为这脚步声很轻缓,却又清晰的如同在我耳边,好像我本不应听见却又偏偏听见的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我顿时为自己这种幼稚的错觉而失笑。门开了—— 门内,借着淡淡的白炽灯光,我看见开门的不是隆隆,而是一位老态龙钟,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只见她用浑浊的双眼打量我,说:“隆隆不再家,她去北京旅游去了。” 我心里顿时有一丝不满,隆隆跟我是大学闺蜜,我们无话不谈,姐妹情深,她怎么出去旅游了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我当下不高兴的对那老太太说:“哦,打扰了。”我转身就走,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却好像看见那老太太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兮兮的笑容。我下意识的回头再看,却发现老太太的表情一切如常,只是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模糊的很。 在去南街大厦的途中,我的心情越发明朗起来,我好像已经看见自己穿着南街大厦窗口模特身上披的那件贵的要死的白色连衣裙,虽然打了五折依旧值八千,可是机不可失,我必须要在此次的出击中一举歼灭敌手,拿下这件令我魂牵梦绕的宝贝。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拿下了这件宝贝连衣裙。只是我很意外,为什么南街大厦一个顾客都没有,仅仅除了我。 黑漆漆的空气中,我走进南街大厦。我疑惑地问那位年轻漂亮,但是却搓摩着浓浓口红的服务小姐:“怎么整个大厦就开一盏灯啊?你们南街大厦的其余工作人员哪里去啦?”我相当费解,现在没有客人或许是因为天太早太黑太冷,可是南街大厦的营业时间早就到啦,为什么工作人员仅仅只有这一个女孩子呢? 女营业员咧开鲜红的嘴唇笑,一直笑,跟哑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我皱着眉头,心里很不自在,大厦里面昏暗的就跟监狱一样。我拿起那件我看中的衣服问:“这件半价?” 女营业员好像笑得更开心了,鲜红的嘴唇在死寂的灯光下宛若抹了生人的鲜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是真的一秒钟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呆下去了,甩出钞票,逃命似的冲出南街大厦回到了家。 诡异的是,当我再次上网的时候,南街大厦打折的广告好像从不曾出现一样死活都找不到。——管它呢,反正我是得偿所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因为从冬天到这个春天,我一次也没有联系到隆隆,她的手机始终不在服务区,而我再去敲她家的门,也并没有再次看见那个老太太。值得一提的是,自那天之后,我的手机又莫名其妙的好了,所有按键如同不曾坏过一样,我仅仅诧异了几分钟,接着便释然了,因为那几天我一直沉浸在买到那件连衣裙的喜悦之中。 春天,微风醉人,春风和煦。我第一次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逛街,只觉得自己成了春天景色的焦点,因为无数狂蜂浪蝶都蜂拥而至般在街上向我搭讪。 有一个向我要号码的男人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因为这个男人是个行将就木,满脸鸡皮皱纹的老头。那天,他蹒跚着走过来,问我要号码,他说起话来就好像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他微喘着气,声音模糊的像是暴雨天里的图画,被雨水冲刷得有气无力,他说:“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我哑然失笑,是的,这老头就这样直接的问我要号码,好像我本来就应该告诉他似的。 我当然不会理他,开玩笑,这老头去找我过世的外婆都算是老牛吃嫩草了,还这么有勇气来找我。 我掉头就走,走了很远,回头再看,这老头静静的站在那里,我突然发现这老头的眼睛很明亮,简直爆发着一种光彩,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老头应该拥有的眼睛。 后来,我又遇见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完全打动了我的心,他的温文尔雅,他的沉默忧郁,他的醉人微笑…… 我问他:“你那天怎么注意到我的,你怎么知道你问我要号码我就会给你呢?!” 他笑了笑,抬手指着我的白色连衣裙,说:“它!” 我不满的嘟嘴说:“就只有它,没别的?!” 他沉默了瞬间,又笑着说:“还有你。”我心里一甜,扑入他的怀中。突然,他俯下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关切的拍着他的背,问:“你没事吧?” 他趁着咳嗽的空隙抬头摆了摆手,刚说了个“没……”字,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他人高马大,可是却面色苍白,整天病恹恹的模样,而且不时咳嗽,好像他的肺已经快要作废了一样。 但是,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焕发着一种异样的神采,我特别爱凝视他的眼睛,仿佛这双眼睛有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他人很好,可是对我却有些敬而远之,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可是他真的很少碰触我的身体,他从不肯出动拉我的手,就连有时候我投入他的怀抱,我也能感觉到他轻微的抗拒,所以我有一次自己在家生闷气的时候,告诉我的一名网友说我的男朋友身体有病,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这个网友很奇怪,他的网名叫做“魑魅魍魉”,我不是说他的名字奇怪,而是他总是说出奇怪的话来。他总是会神经质的发一些骷髅头的图片给我。我告诉他这些骷髅头很恶心,叫他不要再发,他却说你家楼下就有这东西,就在你家楼下左起第三棵柳树的树根下。一开始我不信,后来有一天,我好奇心作祟下,我就挖树根去了,白天路上人来人往的我没敢破坏花花草草,所以我选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来到了那棵柳树下,反正我又不相信真的会有那些东西,我只是闲的发慌才抱着玩一玩的态度挖树根而已。 今天夜风凄凄,春天的夜晚很少会这样,所以我的心也有些发慌,但是这种刺激感也让我很兴奋。我蹲在树下,手中拿了个锈迹斑斑的铁铲子,这铲子的来历倒是诡异,因为它就是在我决定挖树根的时候在家门口捡到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令我有些害怕,但是我却愈加感觉刺激与兴奋。 树影在地上犹如张牙舞爪的怪兽,我的心里一片悚然。我深呼吸一口气,便挥舞起铁铲,当我的铁铲碰到一个白色硬物的时候,我瞬间吓得跌坐在地上,所有的刺激与兴奋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无以复加的恐惧,我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只觉得自己已经魂不附体。 “你怎么啦?”一个声音从我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传来。 我听见这个声音,吓得身体颤了一下,然后抱住脑袋再次发出尖利的尖叫声。 “是我。”那个声音又说。 我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我身前关切的看着我。 我的身体忽然又充盈着力量,跳起来扑到他怀里,用力搂着他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他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背,问我怎么了。我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要求他快扶我回家。 他没有再多问,安静的带我回家,然后为我倒来一杯热水,柔声说:“喝杯水吧。” 我出奇的顺从他,安静的喝光了水。他突然轻笑起来,说:“怎么普普通通的一块钢板也能把你吓成那样呢……” “那不是钢板!”我立即挥舞着双手反驳他,“那其实是……” “是什么?”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你以为是什么?” “是,是……”我喏喏半晌,说:“是骷髅头。” 他好像是楞了一下,继而仰天大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放声的笑过。 他终于笑得累了,停下来喘了口气说:“你真是……”他说到这停下来想了一想又说:“真是傻的无药可救。” 我不甘心的又问他:“真是钢板?” “是,我看了!”他很是斩钉截铁。 “可是有人说……”我顿足喊道。 他轻轻却又有力的打断我:“他只是骗你。” 在这个晚上,他没有咳嗽,一下咳嗽都没有。他眼神充满了光芒与暖意,柔声对我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我脱口道:“别走!”我娇羞的低下头小声说:“……我害怕!”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好像可以给任何人信任。他那晚还是离开了,只留下一点点他身上些许的汗水所蒸发出来的空气,就跟什么也没有留下一样。他走的时候说:“你放心休息吧,我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关上门离开,又羞又急,终于还是没说出什么挽留的话。 那夜,我睡的不算太踏实,可终究睡着了。 我的网友“魑魅魍魉”很久没有联系我,有一天,我正在公司上班,他发来一行信息,只有六个字——门外,有人,死人。 我有些气急败坏,也回他六个字的信息——你妈,你爸,有病。 那天我回家,在拐弯处突然闻见浓郁的鲜血气味,几乎令人作呕,我忽然毛骨悚然,想到了“魑魅魍魉”发来的信息。 我的心一紧,下意识闭上双眼,我迈过拐角,睁开左眼一看,是他,他正蹲在我家门口在杀一只鸡,鸡血撒了一地,腥臭味扑鼻而来。 我看着家门前被他糟蹋的血迹斑斑的模样,想象着自己刚刚收到的惊吓,不由怒叱他:“你有病啊,这里又不是你家,你怎么随便找地方杀鸡呢。” 他一愣,接着动作麻利的把鸡给装在他左手边的袋子里,嘴上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接着就要离开。 我突然后悔且自责,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可以那样跟他说话。我的口气软了下来,说:“你怎么想起杀鸡啦?” 他讪讪的笑笑,说:“是打算送你的,我想借你的厨房,可是你不在家,我买了把刀在这里就……”他不说话了,好像有些手足无措。 我突然很感动,上前接过他手中装鸡的袋子,说:“我杀鸡,你留在这里吃午饭。” 我做饭的时候,他打扫着门外的血迹。他的身影颀长而宽阔,他又在咳嗽了,背影因此而剧烈的抖动着,在春日里突然显得很凄凉与单薄。 吃完饭,他突然指着我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说:“这件衣服,你借我看看,明天还你好吗?” “别的女人要你借的?”我的声音微微发颤。 “不是,我只是……” 她还没说完,我就迫不及待的同意了,我说:“嗯,等下我换完衣服给你。”当我听到他说不是因为别的女人而要这件衣服的时候,那么他叫我干什么都只是一句话的问题。 他仅仅笑了一笑,咳嗽的声音小了很多,眼神依旧那般光芒四射。 半年了,隆隆还是没有消息,她家的防盗门已经结了落魄的蛛网。有一次,我又去隆隆家门前看了一次,我把他也带上了,他那天看起来很疲惫,到了隆隆家门前,他竟然突然坐倒在那灰尘蒙厚的地面上,身体无力的倚着门,就好像无比的哀伤似的,我吓了一跳,去扶她,他惨然的笑,却不肯起来。那天他究竟是怎么了我不懂,可是他在后来的很长一部分时候,依旧跟我若即若离…… 夏末秋初,我收到一条信息,说南街大厦举办了一个舞会,举办商抽取了部分热心顾客作为邀请嘉宾,前提是要穿上他们指定的服装,我很荣幸,名列其中,而举办商要求我穿的正是那件白色连衣裙。 他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我要参加舞会,主动请缨要做我的男伴。 我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因为我本来打算找的男伴就是他。 舞会是夜里十二点整开始,地点就在南街大厦里面。白天南街大厦顾客络绎不绝,人稠如蜜,夜里静得就跟地狱一样,除了几个跟鬼一样飘过的晚会嘉宾。 我有些害怕,紧紧地挽住身旁他的胳膊,小声说:“这些人怎么都不正常似的呀,连呼吸声都没有。而且你看,个个脸白的跟有病一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我此刻却发觉他的脸色很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而且,今夜他好像没有咳嗽一下,这是我第二次发现他没有咳嗽。 “你怎么啦?”我有些怯意。 他突然很认真很严肃的小声对我说:“等下千万别让人换下你这件白色连衣裙,还有,不能吃里面的任何东西。” 我一怔,问他:“为什么?” 他捏了捏我的手,用我无比信任的声音说:“照做,切记,别换衣服,别吃东西。”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触,立即答应他说:“嗯。” 大厦里,灯光很暗,我走进去细细一看——舞会里的酒全是鲜红的红酒。 我拉过一名侍者,问:“这里有香槟吗?” 那侍者脸上白的就跟抹了雪一样,嘴唇染满了红酒的颜色,他很奇怪很奇怪的笑,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我看的鸡皮疙瘩大起,将身子往身旁的他靠得更近些,心里霎时多了很多安全感。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偏坐一隅,什么东西也不吃,什么东西也不喝,其实这里好像也没有吃的。 我倍感无聊,我想;“这哪里像是酒会,根本就像是地狱嘛,个个都长得像鬼似的——”想到这里,我浑身一个激灵,因为我陡然间发现,这些人都没有影子,只有我自己有影子。我腿肚子一阵抽搐,回头正打算告诉他,忽然看见,他的影子跟我的不一样,他的影子好像被稀释过一样,淡的肉眼难辨。 “你,你……”我吓得舌头打起了结。 “隆隆!你怎么在这里?”倏忽间,我看见了隆隆,我正想她跑去,却惊恐的发现她也没有影子。 隆隆看着我,她的嘴唇同样鲜红无比,她诡异的朝我一笑。 突然,灯熄了,我听见无数宛如来自地狱的阴恻恻的笑声从黑暗的四面八方涌来。 我在那霎那间,也就是活着的最后时刻,我以为自己连哭泣的时间都不会再有。 “嗷——”一声掺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哀号猛然间响起。 接着,我听见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魑魅魍魉,你敢告诉她衣服的秘密,你找死!” “我……我没有!——啊!是你,一定是你!”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叫道。 “嗷——”黑暗中又是一声吼叫。我失去了哭的勇气,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瑟瑟发抖。 我听见两声重物摔倒的声音,接着灯又亮了,我看见一个矮小的男人汨汨往外的大口向外面吐血,而他就躺在矮小男人的不远处,也是满嘴鲜血。 “脱了连衣裙,你就可以走了。”沙哑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悚然回头,是隆隆,她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我,眼里像是布满了灰色的尘埃。 “别脱!”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正是他。 “嗷——”伴随着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一道狼一样的黑影扑至他的身前。,这黑影如饕餮般一口咬下了他的胳膊,并生吞了下去。他惨叫一声,却又盯着那黑影狰狞的大笑不止。 “啊——”血腥的场面使我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的衣服突然热了起来,我吓得想要撕扯掉它。 “别脱……”躺在地上的矮小男人呻吟着对我说,“别……脱。” 矮小男人怨毒的看了一眼饕餮一样的黑影,喘了一口气,又说:“不要脱……” “啊——,快脱!快脱!”除了地上的矮小男人和他,周围无数的人突然发出痛苦已极的惨嚎,他们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脸膛,鲜血淋淋的纷纷扑上来要撕扯我的衣服,隆隆第一个碰触到我,我感觉到她的手比冰还要冷,我绝望的闭上双眼。——刹那间,我好像听见他也在悲伤的嚎叫。 “嗤——嗤——嗤——”所有碰到我的人皆尽化为浓浓的黑色烟雾,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号,好像承受着世间最大的痛苦。 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地上躺着的矮小男人,以及他。 我哭着蹲在地上,我发现他的影子在灯光下真的很稀薄,随时可能会消散掉一样,矮小男人也是一样,有着肉眼难见的影子。 他的左臂往外喷洒着鲜血,我忽然忘记了哭,因为我看见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老,变成了那个老头,在街上向我要联系方式的老头。 他看着我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艰难,苍老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风霜故事,他对我说:“我是……隆隆的爷爷……”他吃力地看向矮小男人,说:“我没想到你最后会背叛他。” 矮小男人听了他的话笑了,继而流出了眼泪,说:“你,你……以为我真的相信……它吗?你知道……你救不活……救不活你的孙女了,我也,我也知道我……就不活我的……”矮小男人突然咳嗽起来,大口吐出几口献血,他的影子好像要消失了。 “嘿嘿……,嘿嘿……”矮小男人凄惨的笑了起来,他说话突然有了一些力量, “我之前……还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是真的,你倒厉害……”矮小男人说到这里看向他,说:“树下的招魂骷髅头骨……被你给掉包了,门外的旱魃也被你给……收了,我其实早就猜到了……” “哈哈,哈哈!”他笑的声音忽然响亮了很多,对我说:“我还骗你说地上的血是我杀鸡的血呢,哈哈哈……”他忽然呜呜的哭泣起来,说:“可怜我还是救不活隆隆,我救了你,我却救不了隆隆……” 空气宛如凝固般令我呼吸难过。 矮小男人啐出一口血痰,说:“这衣服你还是烧了吧,虽然它已经死了,可是这终究是个凶物……”矮小男人说道这里突然痛苦的颤抖起来,可是一张脸却慢慢释然一般,口中喃喃细语,气若游丝:“世间有邪物,专收阳世魂。终尘也归尘,然土也归土。” 矮小男人说完便咽了气。再看变成老人的他,那张英俊的脸不在,可眼睛永远是那般灿若星辰,然而,令我悲痛的是,他的眼睛终于渐渐暗淡了下来。最后,这两具尸体的影子消散了,然后他们变化为淡灰色的烟雾飘散与空气中。 这一年,尝尽悲欢离合。我最后去了一趟隆隆家看了一眼,还是那样,只是院子里荒草更长了。我也决定搬走,到另个地方去忘掉一些人一些事。 临走,我去有名的华安寺求了一签。主持对我说:“女檀越,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把那件白色连衣裙给了他,他说他要用来为孤魂往生超度。我走的时候,看见他拿起那件衣服在佛像前铺展开,我看得很清楚,衣服上有字——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我又流下了眼泪,我赶快转身离开,我又想起了那个眼神光彩灼目的年轻的爷爷,我总是会想到他。 如我所说,我搬走了,到另一个地方去忘掉一些人一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