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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我的姐姐
 
 
修改时间:[2013/11/11 13:12]    阅读次数:[622]    发表者:[起缘]
 

  为了生活,背井离乡,十多年不曾回家,总觉得欠家里的太多,欠兄弟叔侄的太多,太多,愧疚之心难于言表,思乡之情愈久弥深。

  前年六月,二哥病故,回家奔丧。时事变迁,沧海桑田,老的老,小的小,能够与之交流者已经很少。

  大哥罹病,脑梗在身,经受不起刺激,什么话题也不敢交谈。

  小弟还是那样的卑气,还是那样的倔强。兄弟俩虽多年不在一起,办事的方法、态度还是那样的迥异,加上我的高傲、逞强、刚愎自用,哥俩说不了几句还是呛呛。

  但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弟弟,有愧于弟弟。弟弟毕竟没有文化,在农村要想脱贫致富,要想改变昔日一穷二白的旧面貌,谈何容易?再加上农村一些陈旧、狭隘的思想观念、复杂的尔虞吾诈、以强凌弱的人际关系,要想生存,要想人模人样的活着,谈何容易?而我又确实无能为力,确实又帮不了弟弟,只有汗颜,只有愧疚而已。

  人常说“落叶归根”。前些年还雄心勃勃,待老年回乡颐享天年。那怕住草棚,栖窑洞,钻秦岭,以山果野菜充饥,以山泉河水解渴,只要能回到故乡也在所不辞。可随着年龄的疯长,精力的衰退,连这点儿志向和追求也烟消云散、不知去向了。

  唯一知我者、爱我者、念我者,莫过于三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日怎样过,可三哥却记着我的生日。到了我的生日,三哥还不忘给带我打个电话,祝福一下。这让我倍感温暖和幸福。可三哥也是六十又六的人了,却还在为生计,为儿女而奔波着、操劳着。尽管如此,我却不知道三哥的生日,更别起祝福和挂想了。

  中国的男人总是内敛而含蓄,不善表达,不愿张扬,自己所思所想,只有自己知道而已,喜怒哀乐从不外露。在我的家族,在我的父辈,在我的弟兄们之中,更是将此奉为美德。

  可是,有苦自己受,有烦恼自己承担,也往往造成许多误会,造成无端的误解。酒,越陈越香,年代愈久,味道愈浓、愈冽、愈甘、愈醇。而用误会酿造的酒,饱含的却是伤害和苦痛,且年代愈久伤害愈深,痛苦愈烈。

  前年回家,难免又想起姐姐痛苦不堪的一生,也难免与三哥谈起姐姐的过去。

  我说“我总觉得我对不起我姐,咱全家都对不起我姐。”但并未深谈细谈为什么。欲言又止,话说半句,真的是我的毛病,却又难以改掉。或者是想到别的什么。但不知,三哥会作何理解。

  从我记事起,大哥、二哥就在城里上班。三哥则下矿井、修铁路,转战南北,辛苦自不必说。爸妈都是老实人,本分人。而我就觉得姐姐、我和弟弟年幼,似乎缺少保护、缺少安全感似的。

  那时“文革”刚刚开始,爸爸、大嫂都受到了冲击,姐姐刚上初中,我在小学读书。

  姐姐班里的同学挑皮,点火柴追着烧姐姐的头发,欺负的姐姐无法上课,只好哭着回家。而我却不敢说话,不敢出来保护姐姐,不敢找学校和老师。还是妈妈在一气之下,领着姐姐找到了学校。不过那时的学校,教学瘫痪,老师靠边站,挑皮的孩子依然挑皮,姐姐依然受着欺负直到初中毕业。

  那时的学制是9年,姐姐初中毕业能有多大年纪,可想而知。

  姐姐毕业后便回乡务农。

  那时正是“农业学大寨”的高潮,兴修水利,大兴农田基本建设,到处红旗招展,热火朝天。到处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到处是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到处是“春风扬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到处是“遍地英雄下夕烟。”

  在那个火红的年代,姐姐和许多年轻人一样,肩挑背扛,拉车取沙,移山填沟,平整土地,修建水库,种田除草,灌溉收割,夜以继日,汗流浃背,战斗在广阔的天地,以求改天换地、“穷则思变”。

  姐姐下田地、上工地,回家还要围着锅台转,缝补浆洗样样都干。

  待姐姐到了出嫁的年龄,妈妈为了这唯一的女儿也没少费心思。最后经亲戚介绍,终于找到了现在的姐夫,虽能吃苦肯干,老实厚道,可家境依然贫寒。

  姐姐自己动手做嫁妆,给姐夫及家人纳鞋底、做鞋子。快到出嫁的日子,姐姐做针线活却不慎划破了眼角膜。赶紧到塘子省三院诊治,医生说差一点就伤及瞳孔,就有失明的危险。好在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姐姐的眼睛复明了。

  爸爸妈妈给姐姐的陪妆,提起来,实在可怜。木柜是旧的,一对木箱同样是旧的。尤其这对木箱还是妈妈结婚时的陪嫁,年代之久,可想而知,陈旧的没有一点本色。而是靠大哥、二哥买来木纹纸,精心裱糊一番,再刷上清漆遮住旧色,以旧充新而已。灯具,同样是爸妈结婚时的旧物。

  唯一的现代化奢侈品,就是妈妈向姐夫家要的彩礼——一台缝纫机。唯一的电器,就是手电筒。

  临近婚期,姐姐想要一块闹钟,却引起一阵风波。妈妈说“不能陪送钟表。”这是其一。其二还是经济困难、窘迫之缘故吧!最后,终于买了一块小闹钟,陪伴姐姐起早贪黑。

  姐姐出嫁了,我也上高中了。

  姐姐虽然距家十五、六里土路,来回全凭两条腿走,可她仍然放心不下妈妈,放心不下我和弟弟,经常回家看看,经常帮妈妈缝补浆洗,无没了的忙个不停。

  想起来大概是1976年的夏天,姐姐照例回家帮妈妈淘洗麦子。

  那时,姐姐已经重孕在身,可她仍拖着沉重的身子,攀着楼梯,提着粮食,上楼下楼的忙活。也只有在姐姐提着沉重的一斗粮食吃力地在木梯上下楼时,妈妈才喊我“赶紧去接你姐。”我也只有在这时才知道去接住姐姐,可这已经是姐姐上楼下楼的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了。

  粮食提够了,姐姐又支起大铁锅,从两、三丈深的井里提满水,再一锅一锅的淘洗,晾晒。

  待姐姐忙活完毕,腹内的孩子却不干了。他使劲地抗议、发卑气,折腾的大人无法忍受。

  妈妈这时才着急了,赶紧请来接生医生。医生却束手无策,等了两三个小时也无济于事。

  妈妈这时却让我骑自行车驭着姐姐回她娘家,而不是直接去距家仅5里路,还是沙石公路的高堡医院或省三院。

  姐姐的娘家距我家15里土路,坑洼不平。而我也不过十五、六岁,骑自行车也是刚刚学会。这一路上的颠?、艰难,可想而知。

  而这样的后果和危险,我竟无从知晓。

  到了姐姐的娘家,娘家人赶紧将姐姐送进了魏寨医院。妈妈也同样着急,随后紧跟着也到了医院。可这一切为时已??,胎儿早已窒息死亡。

  从此以后,姐姐的身体便落下痼疾,高血压、心脏病什么都来了。

  现在想起这些往事,当时真不该让姐姐干那样繁重的体力活。在姐姐发生早产反应后,如果立刻送高堡医院,也不至于如此后果。不知爸妈当时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没有钱,难住了英雄汉吧!

  但,不管怎样,姐姐为了我们,我们却害了姐姐,未能帮上姐姐。

  此后的不幸,便接二连三,一件接一件,一桩挨一桩。

  姐姐在生产劳动中,被惊马踢伤。

  姐夫在沉重的生活压力下,染上了赌博恶*。赌博将家里负得“一穷二白”、家徒四壁。负光了钱,拿出粮食也要再赌一把,最终是越赌越穷,越穷越赌。

  姐姐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走完了自己年仅35岁的人生旅程。

  您说,我怎能不愧对姐姐,怎能不怜爱姐姐唯一留下的一个可怜的小外甥呢?

  好在小外甥今天已经长大成人了,已经成家立业了,虽然旅途很艰难,虽然现在仍然艰难,虽然前头还有凶险,但他毕竟能够自立了。

  相信我的外甥是一个坚强、勇敢的聪明人,相信他一定会幸福的。

  祝福了!

   2013-10-3

  还记我当兵走的时候,头一天在公社集合,第二天一早出发,乘大客车再到县里集合。

  第二天,刚七点,满载新兵的客车刚刚驶出公社大门,行驶在西汤公路铁厂门口,我却分别看到两个人影。一个是姐姐,再往后隔一小段距离便是妈妈。

  姐姐向车上张望着,没有看见我。而我也默默地没有任何反应和表示。

  就这样,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姐姐。

  姐姐一定是起了大早,才能步行20多里路,这么早赶到公社的。

  姐姐这么挂念我,想着我,让我意外,让我感动。

  那年,我回家探亲,刚刚换下的内衣还没来得及洗,却被姐姐看见了。

  我一找,唉,咋不见一裳了。

  原来,姐姐已经拿去给我洗了。

  1982年春,我又要离开家乡,顺便去看看姐姐。

  姐姐一家正在忙着盖新房,正是花钱的时候,可她却还要给我带钱。

  姐姐问我带了多少钱,我说“五十”。其实,那时候,50元钱足够我路上花消。1000多公里,火车票只有15元而已。

  姐姐又叫回姐夫,问“家里还有多少钱?”姐夫回答“就剩50块钱了。”

  姐姐还是说“先给弟弟吧!”

  不懂事的我,居然没有推辞,就带上了那50块钱。

  现在想来,这50块钱,对正在盖房的姐姐是多么重要啊!

  1985年春节,我的女儿已经10个月。

  我和妻子一起带着女儿回家过年。姐姐也回来了,还给我女儿买了极贵重、极新潮、极时尚的礼物,一件毛绒大衣。

  我不知道这件衣裳到底值多少钱,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姐姐倾全部之力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姐姐就是姐姐,姐姐的爱像妈妈,姐姐的关心像水一样细腻,姐姐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

   2013-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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