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崖听雨 摩托迎着一缕缕潮湿的秋风,把我驮到了故乡。腰酸,身疲,没有惊动左邻右舍,也没有和儿时的玩伴们打声招呼,倒头便呼呼大睡。第二天冒着细雨独自去游百丈崖。临行前,只对侄儿侄女说:我不走远,四处逛逛。 走得匆匆,看得蒙蒙,到百丈岩时,雾散了,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故乡山水青翠欲滴,弥漫在雨的天地里,水的世界中。百丈崖在细雨织成的帘幕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眼不见,耳则愈灵。在竹篾编成的斗笠下,滴滴答答的雨声铺天盖地。这声音如梵音、似天籁,极清朗,极纯净,敲打着思绪,敲打着心灵。闭上眼,儿时活脱蹦跳的姿影、山里鸡鸣狗吠的琐事,循声而来,引人顿生雀跃之心。 顺着儿时牧羊的小路穿山涧、过溪流,不觉渐高渐幽,四下环顾,已入百丈崖中。傈僳语称百丈崖为“裸机么”,意即很高很大的山崖。顾名思义,百丈崖方圆百里,从会理县的蹦蹦山蜿蜒而来,一直延伸到会东县的新云乡境内,到参鱼河畔的笔落村后戛然驻足,形成如刀削斧凿般陡立的百丈悬崖。百丈崖不失山的雄奇,也具备母性的温柔。千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傈僳族、汉族先民圈山捕猎、牧牛耕地,顽强地繁衍生息。每当怀着敬畏的心用键盘触摸这座心灵中的圣山,我常常纠结于“他”与“她”这两字之间的称呼。 百丈崖泉水密布,溪流成群。就是在旱季进山,草丛石缝,头顶脚下,汩汩涧水,几乎无处不涌,无处不鸣。这得益于山间植被的茂密。傈僳族是一个崇尚狩猎的民族,奉山为神,对山里的一草一木敬爱有加,从不轻易去触碰。像今天这样的雨落下来,贮存在密如蛛网的树根、腐草里,然后像母亲的乳汁源源不断地流淌。“到此已无尘半点,上来更有碧千寻”,被疏雨沐浴的百丈崖竹木青翠,烟雨朦胧,使人清澈透明,了无杂尘。这使我想起勤劳质朴的父老乡亲,正因为有他们崇尚自然、珍爱自然的*俗,才给我们留下这一片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山路常作梯状,雨点在眼前飞花溅玉,敲打出一串串铜铃声,轻灵、悦耳,让人陡觉轻快,精神倍增。到得一如鹰钩一样突出在半空的崖壁上小憩,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雨声骤然停止。站在崖壁上四下?望,满眼浓碧。沉甸甸的湿绿,犹如大海的波浪,一层逐一层,直向远天及目处推去。一阵爽风拂过,积攒在树叶上的雨水齐刷刷落下,仿佛阵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欲想再感受一下那半含半露、不可多得的奇观,她已远远地跑开,只留下一面面明镜般的积水、一股股稚童般的溪流,仰着笑脸、说着俏皮话逗我。再看脚下,连石缝里也长满绿色的青苔,有的悬崖峭壁处,还倔强地长出一两株盘根错节的树来,饱吸雨水后,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身侧更不用说,远近高低,犬牙交错,枝缠藤绕,孕育着勃勃生机。 雨,时落时住,趣却越来越浓,恨不能一天把百丈崖走个遍。下得山来时,已是傍晚。倦鸟归林,山鸣谷应,悠悠扬扬,雨声也越发清晰。听,滴答滴答,那是雨点在岩石间跳跃的脚步;淅沥淅沥,那是雨水在树叶、草丛里穿梭的身影;哗啦哗啦,那是雨点在溪流、小河中远行的欢歌。在这雨点与心灵的交汇中,分明能听到岁月在流逝,历史在回响,生命在繁衍。静下心来,甚至认为雨就是生命,是宇宙中万物的灵魂。 夜里做一梦,梦见我变成了一滴雨,落在了百丈崖上,融入了祖国的土地中。梦,抑或醒:我愿青山常在,涧水常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