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的天职就是玩耍吧,光屁股的孩提之时,玩的最多的便是泥巴。那时是没有商品化的玩具的。泥巴遍地都是,唾手可得,除冬天天冷外,其他时节随时可玩。泥巴可塑性强,玩法多样,现代玩具怕没哪样能与之相比。 雨过天晴后,庭院里,大门口,成了我和邻里小伙伴们的游乐场。光着脚丫在湿软的泥地上追逐嬉戏,留下串串脚印。泥水从脚趾挤出,凉凉的,痒痒的,甚是舒服。我和小伙伴们你追我赶,谁要占据了一个小水窝,便占领了战略要地,拥有了克敌制胜的用力武器。看他们追过来,靠近了,猛地一脚踏在水窝,顿时泥水四射,溅到追者的身上。若力度够大,方法得当,能射到他们的脸上、头上,自己顶多只在小腿以下沾点泥浆。半天下来,个个浑身上下全是泥斑了,活似杂色的小狗。干了的泥巴把头发都粘住了。 打泥巴仗就更刺激、来劲了。各各争先恐后,撅着屁股挖泥巴,弹药备足后,抓起一小团,瞄准,向对方掷去。左挡右闪,还击,你掷我闪,躲闪不及或歪打正着被击中了,为复仇,往往会加大弹药量,枣大的小泥团变成核桃大小,再换成馒头大小。弹药越来越少,最后倾其所有,孤注一掷。战斗结束,各各又成了泥人。 用泥巴摔墙,既可一起玩,也可独自玩,还能训练提高投掷的精确度。我家屋内屋外的土坯墙和石头墙都是我的训练场。摔在墙上的泥巴大小不等、形态各异、疏密有致,晒干后,有的自行脱落,有的越干粘得越紧,要烦劳整日忙碌的父亲亲自动手弄掉。我因此挨了不少训斥。时隔三十多年,老屋的墙壁上还依稀可见当年斑驳的痕迹。 母亲和姐姐们忙里偷闲也会教我玩泥巴,给我捏个小人、小狗、狗撵兔之类文明、新奇、有创意的小玩意。可能是看不惯我整日粗野的玩法,抑或她们见我疯玩也禁不住泥巴的诱惑。 用泥巴玩的最多的该是一种叫“khan55 wa31 wu11”的游戏了。请允许我现在用国际音标的方式标示,对祖国语言文字我没有丝毫亵渎、不尊重之意,实在是我找不出音义相同哪怕相近的汉字,若非用规范文字的话,就勉强称之为“扣窝窝儿”吧。 抱来一大团泥巴,在一块较平整光滑的石板上板呀板,弄得结实均匀。抓起核桃大小刚和好的泥团,像刚才一样板来板去,塑成或方或圆之形。用左手掌托起,右手指捏啊捏,把中间的挖空捏到边边上,形似或方或圆的猪槽,底薄而不透。捏着捏着,底裂缝了,吐口唾沫在里面,再小心修饰得光滑、滋润。窝窝儿做好后,两腿分立,侧身,高高举起,大声喊唱,其词曰:“wa wu wa wu sei phei wo?”(“窝窝儿窝窝儿谁赔我?”)那个接唱道:“wo phei ni !”(我赔你!) 这个说:“赔我啥?蒸馍还是烙馍”那个做出赔蒸馍还是烙馍的选择后,这个就把举在头顶的窝窝儿口朝下扣在地上。“嘭!”窝窝底儿现出个大窟窿。那个要赔的伙伴就得拿出球形馒头状或圆形烙饼状的泥巴堵上这个窟窿,作为赔偿。谁把对方的泥巴赢完就是胜者。 三五个伙伴一起玩时,此起彼伏的喊唱声,接连不断的“嘭嘭!啪啪!”声响作一片,是儿时最动听的音乐。 那喊唱抑扬顿挫,又有轻重缓急,分明是诗,问答式的韵诗;是歌,对唱歌,说唱歌! 如今我想世界上没有哪种文字能完全真实的记录他们的口语,尽管人类发明了神奇的文字后,摆脱了口耳相传的时空限制,从而促进了经验、知识、情感的交流,文明的高速发展,但这些符号毕竟是无声的,无论你费多大力气都无法模拟、记录那最古朴、最原始的声情并茂、有声有色的富有个性化、音乐美的口语,顶多是鹦鹉学舌。 可惜,现在基本看不到光着屁股满街跑的孩子了,看不到孩子们玩这种游戏了,怕再也听不到那如诗如歌的喊唱了! 还清楚记得那个夏天的一天,我和西边邻居家的好伙伴像往常一样光着身子在我家大门口门廊边的那块平整的石板上玩“扣窝窝儿”,突然一个和我们个头相当的小姑娘站在面前,“帅红哥,你们在玩啥?”才知道是他的表妹,他姑妈带她来玩。尽管平日里光身惯了,在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面前我还是突觉羞(丑)了,是我第一次感到害羞。毕竟眼前的这个不是光身子,她穿件好像白色的裙子,裙子的下摆齐到脚踝,风吹过,裙子一摆一摆的,像起伏着向远处漾开的波纹,又像母亲凉在绳上随风飘摇的床单。脚上套一双粉红色布鞋,只露出脚面到脚踝一小截白皙的皮肤,她侧身对着我和她表哥说话,薄薄的透红嘴唇一张一合,不时用手撩过吹散到额前的头发,后面是乌黑且直的辫子,像小强家那匹马的尾巴,只是没那么长,且上面是用红和什么颜色夹杂的布绑扎起来的。 我一直蹲在那儿低头摆弄我的泥巴,听他们站着说话,间或抬头看她一眼。“他是谁呀?你们咋都不穿衣服?”听到她问我的伙伴她的表哥,我又赶紧低下头,这次低得更低了。“咱们一起玩吧!我回家换换衣服。”她说着跑开了。 “这可咋办,我没穿衣服!”我站起来为难了,“我回家穿衣服吧?”“没事,我表妹,我姑姑在家生气了,带她来住几天,咱一身泥,咋穿?”也是,可咋办呀!我抓起旁边小水坑的稀泥往身上摸,肚子上,腿上,屁股上,特别是肚子和腿之间。他看我这样,也抓起稀泥在身上胡乱抹一通。我们相互看着嘻嘻地笑,到底多少还是掩盖了点羞处。想不到日日玩耍的泥巴还有这样的妙用,更想不到的是我会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感到丑,以前娘和姐姐们或者是邻家大婶、大娘说我不嫌丑时,我还嬉皮笑脸地撅撅屁股扭扭腰,炫耀一番。 一会她跑回来,换成了短裤,手里拿着个手帕,要和我们一起捏泥人、泥狗之类。我虽之前也捏过,本想着捏狗,捏成了怎看都有点像猪。她捏的倒是人模狗样,逼着形象。最让我不解的是她坐下时,还用手帕铺在石板上,再坐到手帕上。刚开始我还以为她要用手帕包泥巴玩什么花样呢,禁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的一个字“脏”又让我愕了半天。第二天我就穿上了短裤,以后的几天也都坚持穿着。娘还不解地问过我:“你咋不光屁股了,天这么热!”我还从墙窑儿里翻出一个父亲捡来的破了的手帕,高兴地洗了,随身带了好几天。 那时,我有了最初的“美、丑、脏、净”意识吧! 坐着一起玩时,透过她的短裤边缝我无意中瞥见里面,无法挪开眼光,当时也没想到要挪开,吃惊、害怕、新奇?还是惊喜?一会儿,我的小鸡鸡竟自觉得要抬起来。赶紧盘腿,加紧。“你咋不捏了?”“不会捏”我有点恼羞成怒了,声音低低的,因为我不是恼她,也不是对她发怒。“我捏的送给你吧!”说着把一小泥人递过来,是个女孩子,有鼻子有眼,还用小树枝在头上划几下做头发。不玩了,他们起身回家,我盘腿坐在那儿不敢起来。 之前应该也看过不少没穿衣服的小女孩,都没一点反应,也没一点印象了。那天只是半遮半掩看到一点,竟……我并没像往常那样摸着玩啊!也是在那天,我记忆中有了最初、最原始的冲动吧! 泥巴,不只是儿时的玩伴,还让我知道了“美、丑、脏、净”和有意识的莫名冲动!也让我学会了控制这种又惊又喜又害臊的强烈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