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女人

　　 我出生的地方是个小镇，也是一个古镇，那是一个梦里水乡的地方。

　　 我们镇上有一条河，贯穿整个镇的四周，奇怪的是水有时候很清有时候很浊，常常有人可以捡到一些困在浅水处的鱼，而且是大鱼哟。由于这种机

　　会少的可怜，因此，人们把它说的很神奇，最后说是观音菩萨莲花池里的鱼精，送鱼给那些做好事的人，还说，吃了这样的鱼会长命百岁的。真的要感谢

　　这个传说，因为这使得我们镇上的人，人人变得勤劳朴实，个个拾金不昧，写到这里，心里竟然怀念那时候的人，…… -+

　　 听大人们说，这水里的鱼精很灵异，如果你是乖孩子，就可以捡到鱼精留给他的鱼，渐渐的一个外乡来的女人因为没地方住，就在河边搭个草棚栖

　　身，不知道为什么人们说她就是那个鱼精的化身，这个女人是跟着周四伯来我们镇上的，周四伯是镇上最资深的老人了，人们都很尊敬他，遗憾的是膝下无子，这次去很远

　　的地方走亲戚时，带回一个小男孩，说是这男孩父母双亡，周四伯可怜他，带回来做儿子，而我们镇上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只有六岁的小男孩聪明可爱，笑

　　起来还有酒窝的孩子就应该是周四伯的儿子，所以人们几乎自然忘记他是抱养的，在此后这小男孩的成长岁月里没人跟他说过，这小男孩快乐的生活在这

　　镇上，而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女人是那时候才在河边住下的，离周四伯家只有百米。

　　 这女人因为出现的突然，而那时候正好是七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人是如彼的单纯热情，她也就得到大家的帮助住了下来，从她家经过的孩子常常会

　　有糖吃，有时候有粑吃，还有的时候有鱼汤喝呢。所以孩子们都喜欢她，包括周四伯的儿子。

　　 不知怎么的，这女人就被传成是鲤鱼精，说她化身为人，是为了报答周家的孩子曾经给她一粒米饭，并放回河里救了她。那也是周家孩子有天早上

　　上学时见到一条困在浅水里的鱼，顺手就喂了手上的馍馍，放回河里，刚好被同学看到，而人们不知道他的这个*惯却是周四伯教的。

　　 周四伯是个儒生，一向乐善好施，他的孔孟之道讲起来洋洋洒洒的，着实后怕，我小时候就受教过。

　　 那个女人在我们哪里很打眼，她可以一夜之间做一件衣服，也可以一夜之间织出一匹布，还可以一夜之间编出几十双草鞋，更可以一夜之间做一双

　　漂亮的布鞋，她还会做各种小吃，特别好吃，她变着法的做出各种小吃，拿到镇上摆卖，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我那时候常常在心里祈祷剩多一点

　　，现在想想，也许不止我这么想，其他孩子都这么想。

　　 那个女人不止能干而且很美，起码在我眼里，她很美很美！那时候的人们都是清一色的蓝白，而她穿的衣服确是各种鲜艳的色调，粉红最多，我记

　　得她有一条粉红的连衣裙，远远看去，煞是好看，特别让人的眼睛移不开的地方，是她的身材，不胖不瘦，腰肢是异常细小，胸前的丰满到现在我才感悟

　　到，是多么的诱人，我那时喜欢偷看她走路，那风姿仿佛是走在天上！镇上的男人们，看到她走来，都会心慌，眼睛却不舍离开半秒，心里多希望她会对

　　自己笑一笑哦！

　　也许是她的衣服招人妒忌吧，那时候，我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她说话的语气现在我才知道是四川话。我们镇上的女人都担心

　　自己的男人被她抢走，私下不准男人和她接触，可她却见人就笑眯眯的打招呼，嘴里说：“你好！吃饭没得啊？”虽然搭理她的人很少，但她仿佛不知道

　　一样，天天都这样。

　　 镇上的女人们每天聚在一起，议论她已经成为必上的课，她们会把她说得很风骚，不止不准自己的男人和她说话，自己也不搭理她，她简直是妖精的化身了，小孩哭闹

　　，就会说：“再哭，让那红鱼精叼了去！”

　　 尽管如此，她每天还是笑呵呵的，但是，只要那个男孩经过，她就会一直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为止，人们每次见到这情形就说：老妖精，喜欢小男人

　　！呸！

　　 而这个男孩在我们镇上功课是最好的，考上大学是理所当然的，他的父母在送他去武汉读大学的时候，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敲锣打鼓的送，而是一大早

　　就坐车走了，人们都说是为了不让妖精知道。

　　 可是，那女人还是找到男孩上学的学校了，在旁边摆了一个报刊亭，这在武汉没人注意，在我们镇上她不在人们只是猜想说：回她家乡了吧？只有一

　　个和男孩一起考上这所学校的同学的父亲去看他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女人，回到家就随口说了一句：在呢，在武汉卖报纸呢，人们不禁猜想她是怎么知道男

　　孩在哪里的？后来一致认为，这男孩上辈子和这鱼精相爱，这辈子他忘记了，这鱼精是在提醒这男孩的。

　　 那女人在男孩读大学的四年里，一直在校门口默默的关注他，有时候，男孩没有饭票了，就在门口卖馄饨的摊子上要一碗汤喝，女人后来就给卖馄饨

　　的老爷爷哪里放了五块钱，那时候的五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的，这女人好像一点不在乎，求老爷爷别告诉男孩，老爷爷心里觉得这女子奇怪，但是止不住

　　她的哀求，何况自己还可以赚钱呢，就这样，男孩再来要汤喝，老爷爷就说：今天馄饨包多了，这一碗给你吃，不够还有，不然会坏了。变得好像男孩在

　　做好事似的。这男孩从来没有怀疑过，直到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开始和女孩一起来吃馄饨，女孩有一天说：“我们能吃点别的吗？天天吃这个，献宝器！

　　！（注：献宝器，是武汉话，意思说傻里傻气的。）

　　 男孩第二天一个人来吃馄饨，很艰难很吃力的喝了一碗汤，走到学校转角处，男孩蹲在地上无声的哭了。

　　 女人远远的看着，手上虽然在摆报纸，可是眼里全是痛惜！不知道她看了多久，直到有人买报她才没有看，等回头再看时，男孩已经不在了。

　　 第二天，男孩的坐位上有一本新书，这本书在当时有能力买的，就是那些双职工的孩子或者干部子弟，这本书就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

　　。书里有张纸条写着：你父亲托我送来这本书，我有事，先走了。

　　 男孩捧着那本书，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完全忘记哀悼自己刚刚逝去的爱情。男孩十分珍惜这本书，细心的用海报包住书面，看了n遍，任然看不厌。

　　 终于男孩毕业了，也成熟了许多，挺拔的身材，健硕的胸肌，是个美轮美奂的男子了，男孩的毕业成绩是全校第一，被分配到武汉最大最有实力，

　　最使人向往的国有企业，全国仅有的三家之一的炼钢厂，他要坐办公室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的热情，男孩本来可以在我们家乡古镇上休息一个月，再去报到，可是他却死活只住了两天就到武汉来了。

　　 女人也随之在那工厂的旁边卖报纸了，她优美的身姿在这里，现在才被人发现，那些年轻男子每天都是没事就去那里和她闲聊，起初她很热情，后

　　来，她用铁皮做了一个小屋，男人们也只能隔皮而看了。

　　 男孩看似无意的来买了一次报纸，抬头看到女人时，他说;“明天会下雨，你这里不会漏吧？”女人半天没说话，愣了很久才说：“不知道”那男

　　孩语气很霸道的说：“恩莫不晓得也？算咯，算咯，闷嘞我来看哈！”（注：地方语;你怎么不知道呢？算了，明天我来看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孩期间也很少回到镇上，女人依然每天卖报纸，不同的是，偶尔男孩会坐在一边看书，他也会偶尔看看女人，嘴角会微微上扬

　　。

　　 也许武汉的天气太热的原因，女人好像胖了很多，不久，男孩请长假不知道去了哪里，女人也不见了……

　　 当男孩再次出现在武汉时，他一个人找到领导，要求调动工作，由于他要调去的地方，没有对口的单位，只好什么也没要，什么也没说，对谁也没

　　道别，一个人离开了武汉，离开了我们那古老的小镇里那对老人！

　　 当周四伯去找他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要他们了，当领导告诉这个老父亲，男孩有可能是到了四川时，老人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嘴里说;“是麽样说的啊，养不噶啦！奥哟喂！白养了啊！”（注：古镇语：这怎么说啊，养不熟啊，白养了）

　　 四伯回到镇上不敢对老伴讲，直到老伴死的时候，想见见男孩的愿望也没达成，眼睛始终闭不上。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有一天，我在电话里和我妈瞎聊，聊到周四伯的儿子居然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孙子，而那个女人却不在。

　　 原来，四伯的儿子得了绝症，回来休养的，城里的空气不适合他，家乡的气候才可以，那男孩跪在地上求四伯原谅他，说他这几年在外面赚的钱都用

　　在他这个病上，现在一无所有，想到父亲一定不会不理他的，四伯此时已经快八十了，抖抖索索的拿出存折说：“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心才是最珍贵

　　的，孩子啊，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周四伯的话在场的人没听明白，那男孩却哭得很惨说：“爸爸，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您和妈妈，我剩下的时间不多，我不要治病了，这钱您拿回去

　　，儿子只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尽尽做儿子的本分，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周四伯仰天长叹问道：“那孩子为了你付出一生的时间，你居然没有娶她，那她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这话问的大家都不明白，我们一直认

　　为男孩为了爱情跟那个女人走了，想不到他们没有在一起。

　　 男孩站起来对着门口河边女人住过的搭棚，眼色充满后悔的说;"我对不起她，当初我和她私奔时，她要我跟爸爸说，我没有，后来我想创业，用光了她所有积蓄，她什么也没说，再后来我被老板的女儿喜欢上，不得已和她分开，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我们的孩子走了，后来，后来，老板的女儿不能生育，我求她把孩子给我，她依然什么也没说送来了孩子，就是再也找不到她了，现在我病了，老板的女儿抛弃了我，她我也找不到了，爸爸，现在，妈妈不在了，我只有您了，您不能不要我，我知道错了，求爸爸原谅我吧！”

　　 四伯摇摇头说：“孩子啊，人的一生要求不要太多，没有人是可以不劳而获的，那孩子为你做的，你怕是今生也还不清了，爸爸以前要你背的三字经道德经，你都忘了吗？做人要问心无愧，方可立足于天地间啊！你是我的儿子，可不要再做那些有悖良心的事了！”想来那女人和周四伯是有联系的，不然他怎么知道这些？

　　 没有过几日，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了，男孩站在那里眼里全是模糊，女人什么也没说，又去搭棚哪里住下了，女人开始每天上山采药，下山就煎药，然后再端给男孩喝，从不和男孩说一句话，和四伯还有孩子却有说不完的话，女人依然会做小吃给孩子们吃，却再也不会送给男孩吃了。

　　 大概又过了一年，那男孩终于倒下了，女人哭的昏天黑地的对男孩说：“你一直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我都没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我和你本来是邻居，你会说话的第一句话喊的是我，你三岁时说要娶我为妻，你五岁时和我扮家家娶了我，你父母临死时把你托付给我，所以，这一生我是你的，不管你待我如何，我都是你的！”

　　 男孩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女人说：“下辈子我一定会加倍还你的，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我，我是爱你的！”然后指着他的抽屉死去了。

　　 在男孩的抽屉里有一本日记，那上面全是男孩从小到大每天见到女人时的点点滴滴。

　　 女人在男孩死后的第二天，搬到周四伯家住下了，直到周四伯死后，女人还在那里，她每天早上会到她家后面，那男孩和周四伯的坟前坐一会，仿佛他们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