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别属于魔族,这个秘密只有楠娟知道。 楠娟就住在善别的草屋后面,小时候,孤僻的善别只有和楠娟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少有的笑容,每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善别的头发才会露出原本的雪一样白的颜色,这种 颜色只有邪恶的魔族才会拥有。老人蓝空告诉他,不可以让人知道你是魔族的人,否则你会面对所有人的追杀。善别相信蓝空的所有的话,因为是蓝空给了他生命。所以善别学会的第一个咒语就是让自己雪白的头发变成和人类一样乌黑的颜色。 善别总是能清晰记得第一次杀人的场景,仅仅是因为和一个乞丐争夺一个馒头,他杀了那个人,红色的鲜血染满了他的双手,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杀了一个人,不知道血的颜色是这样恐怖,在人们来抓他的时候,蓝空出现了,他带走了善别,给了他再次的生命。 善别相信楠娟,在他的手拉着她的手的时候,那感觉就会更加清晰。于是他让楠娟看见了自己雪白的头发,他告诉楠娟,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我愿意随时把我的生命给你,因为,在你长大的时候,我要你做我的娘子。楠娟的笑容倾国倾城,她点头说,长大了,我要做你的娘子。 楠娟的母亲是一个慈祥而美丽的女子,她的脸上永远挂着花一般的笑容,她痴痴地爱着楠娟的父亲。楠娟的父亲是一个木讷的男人,善别不知道为什么楠娟的母亲会那么地爱这个男子,这个男子很少说话,她非常爱楠娟,在善别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抱着楠娟逗她笑的时候,善别的心忽然痛痛的,他终于知道自己和所有人的分别了,他没有父母,他没有得到过别人的爱。那个男人因为对楠娟的爱而在善别的眼里伟大起来。 善别总是喜欢拉着楠娟的手,仰着头,对楠娟的母亲说,等楠娟长大了,我要她做我的娘子。每次楠娟的母亲都会微笑着摸着善别的头,说,好,等你们都长大了,楠娟就会做你的娘子。 善别和楠娟因此在他们年少的时候充满幸福。 他们的幸福只维持到我们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因为在那个夏天,楠娟的母亲死了。 自从楠娟的母亲死后,楠娟就不再有笑容了,她很少说话,沉默如一块石头。善别总是想对她说,等你长大了,就是我的娘子。但善别看见楠娟那双忧伤的眼睛,就什么也没说。 楠娟的母亲是在大街上和一个男人吵嘴时,被那个男人用拳头打死的。当时,她的丈夫就站在他的身边,但他除了大声地喊,别打了,别打了。就再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楠娟的父亲更加木讷了,不再走出他的那间草屋,他开始喝酒,终日再喝,然后睡觉,醒来后继续喝。楠娟不再喊他一声父亲,她看着他的眼神透漏着一股冷冷的味道。每个漆黑的夜里,楠娟都会反复擦拭那把红色的血剑,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在楠娟母亲死的第二天,楠娟问善别:“你会为我杀人吗?” 善别慌乱起来,他知道楠娟要干什么,他爱楠娟,他愿意为楠娟去死,可在楠娟问他的时候,他慌张得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楠娟拿着那把血剑飞快地跑开了,善别立刻去追她。 在善别追上楠娟的时候,楠娟已经躺在大街上,那把血剑跌落在她的身前,她的前额被血剑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她的脸,但她依旧努力想站起来,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个强壮粗鲁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打死了她的母亲。 男人抱着胳膊站在楠娟的身前,他们的周围站满了人,目光麻木。 男人得意地说着:“小崽子,要不是你小,今天我就打死你,和你那死母亲一样顽固!” 说完,这个男人转身慢慢离去,楠娟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眼泪绝望地流下来。 善别抱起楠娟,怜惜地为她擦掉泪水。 楠娟淡淡地说:“善别,你是爱我的,对吗?” 善别点头,说:“是。” “那么,你帮我杀了那个男人,你是魔族的人,你天生就拥有力量。”楠娟把血剑交到善别的手中。 善别接过血剑,当他站起身找寻那个男人,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善别再转身,楠娟已经昏迷过去了。 在楠娟醒来后,善别答应楠娟第二天就去杀掉那个男人。 第二天,善别去楠娟那里去拿血剑的时候,看见楠娟草屋的后面,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发出刺眼的光泽,她的面前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是那个杀掉楠娟母亲的男人的头,他的表情显现出面对死亡时巨大的恐惧。 “楠娟……”善别轻轻地叫。 “善别,你不必去杀那个该死的男人了,昨晚已经有人帮我杀了他。他是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左半面画着一朵黑色的樱花,我想他一定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楠娟温柔的说,她的双眼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善别愣在那里,在这个动乱人世的蓝野王朝里,每个人都知道存在一个叫假面的神秘组织,那里里面充满着许多神秘的杀手,每次他们杀人的时候,都带上面具,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面具。他们试图推翻蓝野的王朝,杀了蓝野手下很多的大将。 善别紧紧抱住呆呆的楠娟,他从她的双眼里看见了陌生的目光,那是他不熟悉的,是他无法把握的,他低头亲吻楠娟前额的疤痕,那上面不断地有血迹渗出。善别喃喃地说:“楠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长大了,就是我的娘子。” 楠娟忽然一把推开善别,她慌乱地摇头,大声地对善别喊:“善别,我想我不能做你的娘子了,我要和那个面具上有着黑色樱花的男子在一起,原谅我,善别。” 楠娟远远地跑开了,没有回头。 善别的泪水缓缓滑落,没有一丝的风,他的长发忽然飘扬起来,刹那间变成雪白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地刺眼。 “啊……”绝望地呐喊在这小小的城镇里久久回荡,不断有黑色的樱花从空中飘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消融不见。 善别没有想到,那次的分别会是永远地离去。当他再次来到楠娟的草屋时,他看见那张肮脏的床上,楠娟的父亲抱着酒瓶死在那里,他在酒中掺了毒药。善别没有一丝的惊异,其实在楠娟母亲死的那天,善别就知道这个木讷男人的心也跟着死去了。 楠娟没有给善别留下一丝可以寻找到她的线索。 高高的山顶之上,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雪白的长发在风中落寞地飞舞,在他的周围的空中不断有黑色的樱花飘落,在接触到冰冷地面的瞬间,消融不见。一张诡异的白色面具遮挡了他英俊的面容,上面画着一朵黑色的樱花。 “楠娟,你在哪里?你说过的,长大了,要做我的娘子……”一遍遍绝望的呐喊在空中飘荡。 面具拿下,露出了善别那张英俊的脸,他保留了自己对楠娟唯一的秘密,他是假面组织里的一个杀手,而头领就是蓝空伯伯。 善别不知道该面向哪里呐喊,他不知道楠娟去了哪里。 “善别,一个人只有真正经历了真正的痛苦后,才能真正的坚强起来,你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孩子,没有什么能伤害你,因为你背负着更大的使命。”蓝空老人无声地出现在善别的身后。 “伯伯,我很痛……”善别把头埋在蓝空的怀里,泪水大颗地滴落,染湿了蓝空雪白的长袍。 “孩子,你看,天空这么广阔,你要学会飞翔。明天你和离鸟去杀蓝野王朝里的第一剑客邪剑。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伯伯。”蓝空像父亲一样慈祥地擦去善别脸上的泪水。
离鸟和善别一样,是假面里的一个杀手,只是善别是唯一一个和蓝空生活在一起的人,每当有任务的时候,蓝空会召集需要的人出现。 善别没有见过离鸟的样子,她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上面画着一只白色的没有腿的鸟。但善别知道她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因为她有着一双异常妖艳的眼睛,那里面的光泽充满诱惑,她喜欢用甜美的声音叫善别的名字,善别。 善别曾和离鸟合作了很多次去杀人,每次执行任务,离鸟都没有让敌人的血沾上她的衣服,她说她衣服的红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她不允许别人的血弄脏它,除了她爱的人。 邪剑的剑指向善别,他冷冷地说:“我的剑已经杀死了十个假面的杀手,我想每个假面的杀手都死这把剑下,我是邪剑,第一的邪剑。” 邪剑的的表情是高傲的,他充满了自信,杀气不断从他的身体里扩散,牢牢地笼罩着善别和离鸟。 然后,邪剑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善别,他的剑也缓慢地接近善别的喉咙,善别和离鸟恐惧地发现他们忽然一点也不能动弹了。 邪剑的剑离善别的喉咙只差一寸了,邪剑露出了笑容,他闭上了眼睛,每次杀人都喜欢静静聆听血液喷射出的快感。 离鸟的身后忽然有一群巨大的鸟群掠过,黑色鸟群如一团巨大的黑雾向邪剑扑去。邪剑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只是他手中的剑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大片的鸟群瞬间消失了。一声痛苦地呻吟从离鸟的口中发出,她吐出的鲜血喷溅在善别雪白的衣衫上,她脸上的面具滑落下来,善别看见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美丽而妖冶。 低低地吟唱从善别的嘴中发出,空中飘落下来无数的黑色的樱花。邪剑忽然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因为恐惧而慌乱起来,他手中的剑在颤抖,不能前移一分。 黑色吟唱!你是魔族王室的人?……”邪剑已经再不能多说什么,鲜红的血液从他的眼睛,嘴,鼻子,耳朵喷射出来,他倒在善别的面前,他的剑依旧握在他的手中,表情上写满了恐惧。 黑色的樱花飘落在他的身上,然后消融不见。 善别默默地拾起离鸟的面具,扶起离鸟,帮她戴上面具。 “离鸟,你很美。”善别淡淡地说。 “走吧,善别。”离鸟说。 善别的嘴里一口鲜血喷射出来,他使用了自己还没有练好的黑色吟唱,除了黑色吟唱,他是没有办法杀死邪剑的,杀了邪剑的同时,他也伤害了自己。 善别倒在离鸟的怀中,鲜血染满了离鸟红色的长裙。 离鸟怜惜地捧起善别的脸,她第一次仔细地注视善别,她在看见善别的第一眼,就知道善别爱着一个女人,他的目光永远恍惚而忧伤。她永远走不进善别的眼睛,无论自己是怎样地爱他。 现在,这个女人应该离开他了吧?否则他的眼睛为何这样忧伤,为何在很久后他都没有对邪剑发出一丝攻击。 离鸟轻轻地亲吻善别的头发,泪水滴落在善别的脸上,她知道这个男人醒来后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他的鲜血染上了她的长裙,她不会对他说起自己的誓言,她要永远地纵容他。 “善别,我是爱你的,那么那么地爱你,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离鸟喃喃地说。 在善别十八岁,他执行了他在人世的最后一个任务:去刺杀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蓝野。 善别地身体如一朵樱花般飘落进蓝野的大殿,里面没有一个守卫。蓝野不需要守卫,他不相信有人能伤害自己,他仅仅用了三年就平灭了附属的国家,建立了一统天下的蓝野王朝,没有人能伤害他,伤害他的人来,再多的守卫也是没用的。 蓝野高高地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宝座上,他的目光威严,散发的王气充斥了整个大殿。 他忽然站起身,狂风边激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你要杀我吗?”蓝野的声音充满不屑。 善别不说话,黑色的樱花出现在空中,纷纷扬扬。 蓝野的双臂展开,风狂烈地刮起,所有的樱花都飞落在大殿的外面。 “你是魔族王室的人,怎么,魔族要窥视我的王朝吗?”蓝野的表情严肃起来。 善别依旧没有说话,黑色的面具遮挡了他的所有表情,他是来杀人的,这是他唯一的目的,这在很小的时候蓝空就告诉他了。 低低地吟唱开始飘荡在空旷的大殿里,黑色樱花继续飞舞,纷纷扬扬。此刻外面的守卫冲了进来,黑压压一片,犹如潮水。但他们走不进大殿一步,无形地杀气让他们丝毫不能动弹。 蓝野的风慢慢消失了,他此刻只能无力地颤抖,黑色樱花飘落在他高大的身体上,犹如一只只黑色的虫子在啃噬他的身体,汗水大颗地从他的脸上流出。 “啊——”蓝野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喊叫,整个大殿晃动起来,飞舞的樱花静止在空中,仿佛空气忽然凝固了。 善别的身体快速地飞向蓝野,他伸出的手臂犹如一把利剑。 善别看见蓝野的眼中出现了恐惧,就在这时,一道红光从蓝野的身后发出,善别感觉到了巨大的杀气,他看见后面的屏风里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把血红的剑,如此熟悉,是血剑。 善别的脑海中出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他忘记了躲避,那道红色的剑气劈在他的身体上,他犹如一个断线的风筝飞落到大殿的外面,鲜血洒满了大殿上黑色的大理石地面。 士兵们无数把刀剑快速地向倒在地下的善别砍去,一群黑色的鸟冲散了潮水般的士兵,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快速地抱起善别,然后如一只飞鸟般逃离了蓝野的皇宫。
“伯伯,告诉我,那个屏风后面的人是谁?”躺在床上的善别问蓝空。 “孩子,你已经有能力杀死蓝野了,你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孩子。”蓝空慈祥地抚摩善别的头发。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她是楠娟吗?我看见了血剑!”善别的声音狂乱起来。 “王,告诉王子这一切吧!”离鸟跪在蓝空的身前,驯服地低下头。 “孩子,现在是我带你回家的时候了。你是魔族的人,这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看看我,和这些人都是什么人?”蓝空的手指向外面。 善别看见蓝空和离别的头发都瞬间变成和自己一样雪白的颜色,外面跪着无数的假面杀手,所有人都摘下了面具,他们都有着刚毅的脸,一样都是雪白的头发。 “孩子,我们都是魔族的人,因为遭受了巨大的背叛,我们离开我们的家来到人世。而背叛我们的人就是我的弟弟夺刺,他暗地里收集党羽,背叛了我,代替我成为魔族的王,而这些人就是誓死追随我的手下。孩子,你现在已经真正学会了黑色吟唱,你是我的儿子,现在,我们要回家了。”蓝空紧紧抱住善别,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善别的脸上。 “父亲?”善别迟疑地叫着,他感觉到自己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告诉我,那个人是楠娟吗?” 蓝空缓缓点头,说:“是的,她现在不叫楠娟,她是妖界的王,是蓝野王朝的王后血姬。在一开始我就知道了这宿命,我们生活在这里,是为了躲避夺刺的追杀,因为楠娟的母亲是妖界的王,她爱上了人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于是她抛弃了王位,抛弃了强大的力量,背叛了自己的王国。因为她在这里,夺刺不会派人来这里,他不敢得罪妖界。可是这个痴迷的女人说什么也想不到,至高无上的她会死在一个普通的人手里。楠娟离开后,她凭借自己的美貌做了蓝野王朝的王后,不久,妖界的人找到了她,她成了妖界的王,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楠娟,在她的母亲死后,她体内的杀性就出现了。她对权利充满了巨大的欲望,她要统一人魔妖三界,她终会成为魔族的敌人。” “不,父亲,我要见她,她是爱我的,她不会变的,她只是误会我了,我把我的面具拿给她看,她依旧会回到我的身边。”善别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善别,我们要回家,拿回自己的东西,你要做魔族的王。你的世界里并不是只有楠娟!”蓝空忽然一巴掌打在善别的脸上,鲜血从善别的嘴角流出。 “父亲,我不要做王,我只想要楠娟回到我的身边!”善别的眼神倔强。 “善别,你大了,你是要做魔族的王,而你的妻子永远不会是楠娟,而是离鸟,这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你知道,父亲是爱你的。”蓝空把离鸟拉到善别的眼前,离鸟的眼里满是泪水。 “善别,我是爱你的,我不会要求你什么,我只想你此刻能回到魔族,你要杀死夺刺,因为你的母亲是被他杀死的,而魔族此刻也遭受着蓝野王朝的威胁。”离鸟淡淡地说。 善别拉住离鸟的手,俯身亲吻她妖冶的眼睛,他终于安静下来,“是的,父亲,我要回家,我要做魔族的王。”
善别等人毫无阻拦地走进了魔族的大殿,夺刺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下面束手站立着魔族的将领。大殿里安静极了,仿佛一切都是石头做成的。假面的杀手都站在大殿的外面,只有善别、蓝空和离鸟站在大殿的中央。 “蓝空,你还是回来了,你知道你是打不过我的!”夺刺许久才说话,他缓缓站起身,走下王座,两排的将领都跪了下来,“那么,今天,你就再也走不出这个大殿了。” 善别缓缓向高高的王座走去,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没有一个人阻拦他,他经过夺刺的身旁,夺刺依旧没有动,只是他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他的耳中传进了熟悉的吟唱,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漫天黑色的樱花在自己的上空飘落,那绝望的黑色,是那么接近死亡,他牵动了一下嘴角,可发不出一点声音。 善别坐在王座上的瞬间,所有人都恐惧地看见夺刺的脸和身体忽然裂开无数条口子,鲜血大股地流出,然后,无数朵黑色的樱花开在伤口之上,远远望去,犹如一朵开满樱花的树,美丽而诡异。 “现在,我是魔族的王善别。”善别冷冷地说,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抗拒地威严,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接着,夺刺的身体爆裂开来,鲜血喷溅在每个人的身体上,空气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我王威武!我王威武!……”下面的人群跪拜在地下,头低得更低,参拜的声音潮水般涌来。 善别一招手,离鸟走到她的身边,善别拉住她的手,他淡淡地说:“离鸟是魔族的王后,我的妻。” 外面传进来无数的呻吟,假面的杀手杀死了所有曾跟随夺刺叛乱的人。跪拜的人群在不住地颤抖。 一旁的蓝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走到夺刺的身体旁,对着他的尸体轻轻说:“连真正的黑色吟唱都学不会,是不能做魔族的王的。”
动乱的魔族安静下来,善别住在自己的王宫内,再也没走出魔族的结界一步。在他说要回家那一刻起,他就选择了忘记楠娟,可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忘记的,每次梦里,他都会看见楠娟的笑容,看见楠娟前额上的疤痕,那里依旧在流着血,他听见自己一遍一遍地对她说,长大了,你就是我的娘子。楠娟的脸上是冷冷的神色,她什么也听不见,越走越远。 离鸟每次都会在他醒来后帮他擦去泪水,然后在善别睡去后,整夜地失眠,默默地流泪。 魔族的政权实际上掌握在蓝空的手中,善别什么也不想做。他经常一个人站在烟雾缭绕的山顶上,遥看远远的魔族之外的地方,那里有着楠娟。很多年后,他的眼中就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绝望地虚无。 皇宫的上空经常有黑色的寂寞鸟群飞过,离鸟的寂寞,通过鸟群,全都看在善别的眼里,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想一个人做在角落里,安静地挥霍自己漫长的生命。 在他们回到魔族的那一年,离鸟为善别生了一个儿子风漠,孩子有着和离鸟一样妖冶的眼睛,目光中透漏着和善别一样无法言说的忧伤。他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哭,也许他没有眼泪。善别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 风漠很少看见母亲和父亲在一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看见父亲经常一个人站在山顶上遥望远方,他的眼睛是那么恍惚而忧伤,风漠从没尝试到主动走到父亲的身前,他知道自己走不进父亲的眼里。而母亲经常一个人坐在皇宫的房顶上,在她的身后有大片黑色的寂寞鸟群飞过,发出一声声滴血的哀鸣。然后,风漠看见母亲美丽的脸上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 风漠的脾气暴躁,他对力量和权利有着无限的追求。只有爷爷蓝空经常和他在一起,对他慈祥地笑,教他学黑色吟唱。蓝空告诉他,当你的黑色吟唱学到你父亲的程度,飘落的黑色樱花和你父亲的一样多,你就可以统一这个世界了。 风漠总是时常地发脾气,每一个不小心惹怒他的人,都会随手丧生在他的手里。每个人都畏惧他。 善别给风漠他要的,纵容他的放肆,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了,他给不了任何人爱了。 在风漠十五岁,蓝野王朝开始大举进攻魔族,黑压压的军队集结在魔族的结界周围。 蓝空对善别说,现在的魔族是没有能力和蓝野王朝对抗的,所以,现在你要继续执行任务了,去杀死血姬,也就是楠娟,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人,蓝野受她的控制。 在善别离去的那天,善别拉住儿子风漠的手,风漠试图挣脱,可是挣脱不开。 善别看见儿子的眼中充满桀骜的神色,他一点也不了解他。 “风漠,你喜欢力量和权利吗?那么,在我回来后,你就是魔族的王。”善别说。 “我不需要力量和权利,我只想看见父亲和母亲在一起。”风漠冷冷地说,然后转身离开。 善别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落寞,他看见身旁的离鸟眼中的泪水。他抱着离鸟,轻轻地问她:“你怪我吗?” 离鸟温柔地说:“王,我爱你,爱,是一个人的事情。” 蓝野的大殿内依然没有一个守卫,高高的王座上,楠娟孤单地坐在那里,她的手中握着那把血红的血剑。她的前额依旧带着那丑陋的疤痕,反复就是刚刚划伤的一样,那上面依旧渗出血迹。 “善别,你来了,你是代表着魔族来刺杀我的吗?”楠娟说,她的脸上挂满了陌生的冷漠。 “楠娟,我是来想告诉你,你长大了,你是我的娘子,我想带你走!”善别喃喃地说。 “善别,别再叫我楠娟,我现在是妖界的王,是蓝野王朝的王后血姬!”楠娟冷冷地说。 “楠娟,我怎么会杀你呢?我是如此地爱你?”善别拿出那画着黑色樱花的面具,缓缓走向楠娟。 “善别,太晚了,你今天才告诉我你杀了那个男人……”楠娟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她的血剑直直地指向善别。 善别依旧向楠娟走去,血剑划破了他的身体,他紧紧抱住楠娟,低头亲吻她前额上的疤痕,“为什么这疤痕依旧有血渗出?” “善别,在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伤害了我,我的心就被划伤了,不会愈合,我无法容忍你没有为我杀了那个男人,我是如此地相信你爱我,在那一刻我怀疑了,今天你拿出了这面具,可太晚了,没有人能阻止我统一这个世界。”楠娟像小时候一样推开善别,同时她的血剑向善别刺去。 善别闭上眼睛,既然自己没有能力阻止楠娟,那么就死在她的手中吧。 善别感觉到鲜血喷溅出来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蓝空为他挡下那一剑。 “父亲……”善别抱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说什么,他的泪水滑落。 “孩子,你不能改变她,在她的母亲死后,她就已经变了。杀了她……”蓝空说完这句话,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低低的吟唱响起,黑色的樱花落寞地在大殿内飞舞,楠娟的血剑已经在颤抖,楠娟没有一丝的恐惧,目光里满是剧烈的挣扎。 楠娟已经不能动弹,可是善别久久不能下杀手。 一群黑色的鸟群忽然飞进大殿,红色的身影像剑一样刺向楠娟。 鲜血喷溅,离鸟浑身鲜血倒在善别的怀里,她的眼睛依然妖冶,用最后的力气对善别说:“我爱你,爱,是一个人的事情。”然后,离鸟死去了。 善别眼睁睁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一个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一个被自己亲手杀死。 他在离鸟冲向楠娟那一刻,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杀死了离鸟。 善别看见楠娟的眼里流下泪水,那不是透明的泪水,那是血红色的眼泪,那是血泪! “善别,在我离去那一刻,我就已经忘记了一切,你和母亲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你没有杀死那个男人,我以为你不爱我。于是我做了蓝野王朝的王后,我要征服整个世界。 你可知道,为什么我的母亲放弃了妖界的王位,甘心和一个平凡的人世男子生活在一起?因为做妖界的王就不会再有爱,她将永远不能流下透明的泪水,流下的只能是红色的血泪!”楠娟的剑依旧在剧烈地颤抖着,她一直在努力和善别的黑色吟唱对抗。 “楠娟,我爱你,我既然不能带你走,那现在我原谅你杀了我的父亲,当我回去的时候,若看到蓝野的军队依旧在屠杀魔族的臣民,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善别抱起蓝空和离鸟的尸体,转身离去,他在背对楠娟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楠娟身上的黑色樱花逐渐消融,楠娟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血剑跌落在身旁。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楠娟,请你记得,你是我的娘子,我永远都是爱你的!”风中飘来善别冷冷的声音,围绕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红色的眼泪无声滑落,她的耳边响起熟悉的话语:“楠娟,长大了,你就是我的娘子。” 善别站在空旷的战场上,无数的尸体浑身鲜血安静地躺着,他们的脸上挂满痛苦的表情,他们是不喜欢这场战争,他们都是渺小的人,他们的意志不受他们的控制。 远处传来撕杀声,无数的旌旗摇摆。善别心在滴血,他终于清楚,楠娟真的是变了,她在那个夏天就已经彻底变了,而自己却仍认为她仍是小时候那个他拉着手的女孩。 混乱的战场忽然安静下来,犹如雪花一般,天空飘落下来无数黑色的樱花,低低的吟唱声飘荡在每个人的耳边,无论怎样躲避,即使捂住耳朵,他们都能听见那低低的吟唱,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递,是通过心。手中正在砍杀的兵器就这样静止在空中,默默而无助地看着黑色的樱花飘落在自己的身体上,犹如一个个黑色的虫子,他们感觉到有什么在啃噬自己的身体。 风缓缓吹过,他们的皮肤犹如泥快一般脱落,战场上,再也没有了声音,只有成千上万的阴森森的白骨伫立在寒风中,黑色的樱花继续飞舞,纷纷扬扬,低低的吟唱声中,蓝野站在战马上,热泪滚烫。 远处,一匹火红的马快速地奔来,黑发飘扬,红色的血剑在夕阳之下泛出惨淡的光。 楠娟站在阴森森的白骨中央,不断地旋转马头。她的目光焦急而慌乱。 “善别,你在哪里?善别,你出来!”她像个孩子一样在歇斯底里地吼叫。 没有人对答她,低低地吟唱在继续,宛如滴血地抽泣,黑色的樱花继续漫天飞舞。 “善别……”楠娟忽然转身,她终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然后她看见善别的手臂犹如一把利剑穿过自己的身体,鲜血泉涌般喷出。 善别愣在那里,他看见楠娟的脸上的泪水,透明如水。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犹如小时候没有告诉她自己带着樱花面具的疏忽,他再次伤害了楠娟。 “善别,别伤心,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放弃了妖界的王位,放弃了蓝野王朝的王后,放弃了我强大的力量,放弃了一切,只因为无论你曾怎样地让我难过,我依然爱你。但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我错的太多……”楠娟的身体从马上跌落。 善别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楠娟的鲜血,他是那么决绝地把它伸进她的身体,取走了她的生命,他竟然没注意到他脸上透明的泪水。 她不是妖界的王了,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她是人世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她为了自己爱的男人甘心就这样死去。 蓝野狂乱地跑来,他的哭声撕心裂肺,紧紧抱着楠娟,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血姬,我知道你的不快乐,知道你不曾爱过我,可是我不在乎的,我只想让你快乐,你说过你最大的快乐是让所有人跪拜在你的脚下,所以我第一次违背你,继续攻打魔族,我以为征服他们会让你快乐,血姬,我错了……”统一了人世建立了蓝野王朝的蓝野此刻犹如一个孩子在哭泣,他抱起楠娟的尸体蹒跚着离开这片战场,不在乎他身后那成千上万的白骨和无数魔族的敌人。 善别依旧呆呆的站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所有爱自己的人都离去了。他抬头看看天空,一片湛蓝,那里再也不会有成群的黑色的寂寞鸟群飞过。 “我王威武!……”魔族的士兵黑压压跪拜在地上,参拜的声音潮水般涌来。 善别走过跪拜的人群,来到风漠的面前。风漠一脸平静,他仿佛永远不会哭泣,也没有恐惧。 “孩子,现在,你是魔族的王了。”善别说。 风漠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看向善别的身后,可是他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 “你的母亲死了。”善别说。 “你杀的?”风漠冷冷地说。 “是。”善别说。 “那么,你就不再是我的父亲了。”风漠说,他的手同时快速地伸进善别的胸膛,鲜血喷溅在风漠的身上。 “可是,你仍是我的儿子。”善别平静的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的脸上露出最后的笑容,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心在儿子风漠的手中破碎的声音。 “我可以什么也不要,我只想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能永远在一起。”风漠转过身,没有看一眼倒在他身后的父亲的尸体。 年老的魔族的王风漠时常坐在他父亲曾经常坐的山顶上,他极力想向远处观望,试图看自己父亲曾经看到的,可是无垠的湛蓝天空下,除了无数云雾缭绕的群山,他什么也看不到。直到有一天,他连群山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 风漠死在山顶上,他在临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父亲曾看到的,他终于流下了泪水,也原谅了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