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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盖西部文学作品】 远去的马蹄声
 
 
修改时间:[2013/07/21 07:13]    阅读次数:[662]    发表者:[起缘]
 

  远去的马蹄声

  孟克杭盖

  在鄂尔多斯草原渡过了我的童年。没想到,长生天竟然会在我的人生密码中赐予对激昂、奔放、坦荡的文化的向往。每隔上一段时间,都要找上些子所谓的理由,去那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地方,释放一下被都市文明所压抑的能量。企图获得一些曾在马背上创造过辉煌的先祖们的灵气。
  先前,曾把注意力放在了喀尔喀蒙古那里。了解的多了,才知早些时候的蒙古人当中,有很多人向往伊甸园式的漠西蒙古卫拉特人的生活,那个隐藏在天山深处的神秘汗国。
  这个散落在蒙古人当中的传说,是有着它深刻的社会背景的。一个原因是在满清王朝,绝大多数喀尔喀蒙古的勇士们,在康熙帝的诱导下,从喇嘛教的涌经中沉睡了;另一个原因是经过民国革命时期,外蒙古在苏俄的策动下,脱离了中国的中原政府。之后,内、外蒙古的文化*俗受到了冲击,王公贵族的威信一落千丈,蒙古人当中的失落感象迷雾一样漫延开来。从而产生了对古老游牧生活的向往。而游牧在天山深处的土尔扈特人,自然成了多数蒙古人关注的对象。
  蒙古人是如此,一些国外的远东史学者也是如此。有瑞典的斯文•赫定、丹麦的亨宁•哈士伦……
  我对西蒙古史的注意力,纯粹是从卫拉特蒙古人——土尔扈特部东归事件引起的。于是一段悲壮曲折、或歌可泣的西蒙古史,就在我的思想漫步中展开了。

  一

  同达尔苏荣的认识,纯属天意。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从山口返回乌鲁木齐,座位对面是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年龄的差距,就有了寡言看书的念头,没想到姑娘硬是递过来一只梨子,我无法拒绝那张友善、热诚的笑脸,就接了过来。一句蒙语的问候,让双方的生疏感都漂到天边去了。
  经过互相介绍,得知这位漂亮的姑娘名叫达尔苏荣,是某中学的历史教师,借暑假想去古城西安旅游。引起她注意的是源于那本正看的《卫拉特蒙古史》。这样,就有了来往,以后成了朋友。
  与奇•闹色先生的友谊,是通过几年的往来中逐步建立起来的。为了了解卫拉特蒙古人,我于今年初,分别给闹色兄和苏荣姑娘打了电话,在苏荣的撮合下,促成了这次新疆之行。
  七月底,她几次来电话催问,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告别家人,从西安乘上了去乌鲁木齐的火车。
  到了乌市,原计划停留二、三天,还没来得及歇脚,又上了苏荣接站的车,客随主便,只好直奔库尔勒。
  开车的是个汉族小伙子,车开的不错,少言寡语。也许是我们用蒙语交谈的多了一些?没办法,久居陕西,我的蒙语已丧失了大多半,有了使用蒙语的氛围,当然希望多使用了。行车不知有多久了,看到路旁的敖包,我为之一振,示意司机停下车,走上去转敖包。苏荣自动跟上来是情理之中的,没想到开车的汉族小伙子也上来转敖包,这种尊重民族*俗的举动,加重了我对他的好印象。
  敖包是蒙古人特有的界标,她告诉每个进入牧区的人们,这里是蒙古人游牧的地方。是朋友就请走进毡房,开怀的喝酒,大口的吃肉;是敌人就要清楚,蒙古人的草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蒙古人的心目中,敖包还含有对先祖的深切缅怀,对长生天的祈祷,对美好生活的祝福……
  祭敖包,不由得想起那养育了我的鄂尔多斯草原,哺育了我的乌兰木伦河,生养了我的额吉,一股咸涩的泪水,在脸颊上慢慢地淌下来。
  到了库尔勒,闹色兄等老朋友早已在楼兰宾馆门口等候了,大家能联欢聚会于巴州,要感谢长生天的安排,用汉族朋友的话来讲:这就是缘份。

  二

  闹色兄一直很困惑,我为什么多年来痴心于蒙古史?显然,仅仅解释一句弘扬民族文化,是不能让他满意的。的确,这个解释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那到底是什么缘由呐?也许是随父亲定居三秦之地,受古都浓郁的文化气息的熏陶吧?也许求根问底是人的一种天性吧?也许是受先祖那冥冥神灵的佑使吧?
  小时候,只知道蒙古人主要居住在蒙古国和我国的内蒙古自治区。青年时学*的是理科,也没顾上弄明白这个问题。步入中年,才知生活在蒙古高原上的蒙古人主要是鞑靼蒙古;居于俄罗斯贝加尔湖一带的是布里亚特蒙古;而分布在新疆天山南北的称之为卫拉特蒙古;还有少量的分布在俄罗斯鞑靼共和国,卡尔梅克共和国、布里亚特共和国。今天的话题,就从漠西卫拉特蒙古引开了。
  十六世纪末到十七世纪初,漠西蒙古卫拉特人,主要分布在东自扎布汗河,西至额尔齐斯河,北至叶尼塞河上游一带。卫拉特部包括土尔扈特、和硕特、杜尔伯特和准噶尔等部族,史称四卫拉特。他们各自为政,互不统属,仅凭会盟保持着联系。
  这时,源于成吉思汗时期翰亦剌部的准噶尔人强大起来,通过多次争战,取代了和硕特部在卫位特四部的盟主地位。此刻,造成卫拉特内部争战的主要原因是人口增多,畜群增加,而适于放牧的优良牧场却很有限,向外扩张以获得良好牧场,就在情理之中了。
  游牧民族的历史,实际就是游牧部落间互相排挤以争夺最好牧场的历史。各部落常常为了畜群的需要,会作出不断的迁徙,而在某种情况下,迁徙不定的状态会延续几个世纪。
  法国远东史学家勒尼•格鲁塞著作中写道:对中国、伊朗、欧洲的定居人民来说匈奴、突厥、蒙古人是真正的野蛮人,应当用一些炫耀去恫吓,用一些玻璃珠子或封号去哄骗,让他们远离那些耕种的土地。
  清初,皇太极即位后,漠南蒙古大部臣服于清。东蒙古首领达延汗、俺答汗把先祖成吉思汗征服的狂热,转向对藏传佛教的热诚。于是这些曾横跨欧亚远征的勇士后裔们,在喇嘛教的祈祷中沉默了。可以说,女真人征服蒙古人,靠的不是骑射而是宗教。而在这个时候,源于成吉思汗时期翰亦剌部的准噶尔人,却满怀征服欲望地跨上战马,显得异常强悍。他们不但把弓箭指向喀尔喀人,也对准了卫拉特内部其它三部,这是准格尔人自己走上了孤立的窘境。那么,卫拉特属部的弱势族群和硕特、杜尔伯特和土尔扈特人,就不得不向外迁徒。然而,向东他们遇到的是满清帝国的大炮,向北的叶尼塞河遇到的是沙俄人的连发枪,……包括崛起的准噶尔汗国在内,西蒙古帝国此刻处于上升期,但遗憾的是它已经落伍于这个时代。在工业社会诞生以前,游牧的蒙古人,与定居民相比,他们优秀的骑射组成的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军团,保持了1300多年的优势。但在16世纪后期,游牧民保持了千余年的优势不存在了。文明比野蛮强大了,弓箭与骑射不再是世界的征服者。
  东方喀尔喀蒙古和大清帝国的阻挡,造成了西蒙古与中原文明交流及商贸的中断,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西南或南面:和硕特人追随顾固汗进入青海,即今天的青海蒙古;土尔扈特人以及追随首领和•鄂尔勒克的部分和硕特、杜尔伯特人。告别准噶尔故土,来到人烟稀少、水草丰美、地域辽阔的钦察草原。最终,经过几年的跋涉,于1630年定居于伏尔加河下游,创建了土尔扈特汗国。

  三

  我们把着眼点放在留在尔梅克草原的土尔扈特人那里。但这个事件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主要是他的远居伏尔加河下游的俄罗斯境内,资料来源有限,仅仅靠一本《卫拉特蒙古史》是远远不够的。
  在《卫拉特蒙古史》中较多涉及的是和•鄂尔勒克率族漂泊西行以及渥巴锡率领东归之后的历史事件,而没参加东归留在俄境内的土尔扈特人即被俄罗斯人称为卡尔梅克人,在伏尔加河下游的生活情况,只能在《卡尔梅克族在俄国境内时期历史概况》中见到。
  这几年,可能是出于爱国主义的政治需要,热衷此事件的朋友们对东归投入的笔墨相对多一些,而对远离故土继续生活在那里的土尔扈特人,关注的就比较少了。
  我和苏荣等热心的朋友们都意识到弄清此事件的难度了。
  对于定居民而言,在游牧民族那里多少存在一些陌生感。因为游牧民的生活具有流动性。在定居民的生活圈内,人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几代人甚至数代人生活事件的来龙去脉等相关资料,而了解游牧民相对就要困难得多,他们常常骑在马背上,来回奔驰于几千公里区域的各个牧场,来时如风,去如闪电。他们几乎在马背上渡过他们的一生。可以在马背上开会、作买卖、吃喝,甚至搂着马颈在马背上睡觉。他们只要骑在马背上,就象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马背上。因此,对于定居民而言,了解他们的确是很困难的。只有通过一些与他们相邻的有文化的拥有较大实力的民族,把他们的事实和行为记载下来,才能知晓。然而,这样的了解其事实的确切性就值得怀疑了。
  值得高兴的是,在蒙元时代初期,蒙古人有了自己的文字,这样了解某一事件,就可以从几个方面研究考证了。对了解一些小部族的迁徙,仍有一定的困难。
  早在1608年,土尔扈特人的首领——和•鄂尔勒克就开始苦苦思考着本部族的出路,曾派遣族人到里海北岸去考察那里的牧场情况。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额尔齐期河与里海之间的区域,曾是术赤钦察汗国的领地——先祖达到过的地方。1625年卫拉特内战爆发,和•鄂尔勒克在各部的互相攻杀中醒悟:“如此相互残杀,削弱属民,还不如远徙异国近边,和他们打仗得到利益”。在开辟新牧场的希望中,土尔扈特部、和硕特与杜尔伯特的一部分,在和•鄂尔勒克的率领下,于1628年离开了生养他们的故土:准噶尔草原,踏上了漂泊的万里征途。
  实际上,从公元一世纪起,就不断有游牧民族从东向西迁徙。早期的有匈奴人,公元六世纪有阿瓦尔人,七世纪有可萨突厥人,十二世纪有库蛮突厥人,十三世纪的成吉思汗蒙古人,走的都是同一条道路。
  这里有一个问题,我还没有弄明白:当年的土尔扈特人西迁时的行走路线,越过的是那个山口:是阿拉套山口?还是穆扎尔特山口?

  四

  为此,我曾走访塔城和博乐一带仍然未果。随着历史面纱的逐步掀开,我们的心情慢慢地沉重起来,一个弱小而强悍的部族,漂泊到异地他乡,注定将要同苦难联系在一起。
  当土尔扈特人来到伏尔加河流域,逐渐西上,先征服了弱小的鞑靼各部族。又把处于衰落时期的诺盖人驱逐到伏尔加河的对岸,占据了从乌拉尔河到伏尔加河,自阿斯特拉罕到萨玛尔河的辽阔牧场。1639年,和•鄂尔勒克又征服了里海以东曼乞失剌克多山的半岛上的土库曼人。从此,在艰难的征服中,仅有5万帐30余万人的土尔扈特汗国出现在伏尔加河流域。
  俄罗斯人把在这里生活游牧的土尔扈特人称为“卡尔梅克人”。因此,这片牧场也叫“卡尔梅克草原”。
  水草肥美的卡尔梅克草原是土尔扈特人理想的牧场。然而,漂泊异域的乡愁却深深地牵动着他们,土尔扈特人的心仍然遗留在天山,遗留在准噶尔故土。
  和•鄂尔勒克汗经常告诉族人,土尔扈特人走遍天涯海角也依然是蒙古人。虽然,卫拉特四部为争夺牧场而内战不息,但土尔扈特人却割不断与卫拉特的血脉联系。只要是蒙古人,就是走到天边也是信仰喇嘛教的蒙古人。
  1640年秋天,和•鄂尔勒克领着自己的长子书库尔岱青,从卡尔梅克草原万里归来,参加了声势浩大的卫拉特蒙古和喀尔喀蒙古各部26位首领组成的塔尔巴哈台会盟,制定了《喀尔喀——卫拉特法典》。
  十七世纪末,俄罗斯人逐步强盛起来,他们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动用战争机器,把喀山与阿斯特拉罕两个弱小汗国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并继续向伏尔加河与顿河流域扩张。这时,对位处帝国南方游牧的土尔扈特人,就有了使其臣服的野心。
  一直对土尔扈特人怀有仇恨的诺盖人,怀有敌意的哥萨克人以及日尔曼人,在俄罗斯人的支持下不断侵袭土尔扈特汗国,掳杀土尔扈特牧民,和•鄂尔勒克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于1645年率领土尔扈特军队,打到阿斯特拉罕城下,不幸遭到重大失败,和•鄂尔勒克汗悲壮地倒在这次战役的血泊中。
  阿斯特拉罕战役失败后,书库尔岱青继承汗位,他不止一次地强调:土尔扈特人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做过奴隶,除了神圣的长生天以外,他们不怕任何敌人。土尔扈特人是卡尔梅克草原的主人,有权在这里游牧生活。
  土尔扈特人不肯倔服是毫无疑问的。当初,他们就是因为不肯臣服于准噶尔人,才不远万里来到卡尔梅克草原,俄罗斯人企图让他们归服就更不可能。
  但是,他们毕竟游牧在异域他乡,土尔扈特汗国也毕竟是一个弱小的汗国,由于阿斯特拉罕战役的失败,他们不能不对强大的沙俄帝国做出一些必要的让步。1655年开始,书库尔岱青与俄罗斯人举行了五次谈判,每次都让土尔扈特台吉们向沙皇宣誓,表示向俄国臣服——即他们认为的“口是心非”的外交政策,取得了俄罗斯人的认可——承认了土尔扈特人游牧于卡尔梅克草原的权利。
  书库尔岱青去世后,由其子朋楚克继承汗位,执政三年,与俄罗斯人建立了友好关系,以承认俄方对他们的宗主权,取得了相对的平静时期。1670年,朋楚克去世,由朋楚克的儿子阿玉奇承其汗位,使汗国进入全盛时期,首先击溃和硕特的阿巴赖台吉和与自己不睦的堂兄杜噶尔,迫使所有卡尔梅克草原游牧的卫拉特人团结起来,为了抵制俄罗斯人的侵略,积极同俄国的敌对方:土耳其、希瓦等修好关系。然后,出兵进攻亚速克里木、卡拉卡尔伯克,取得了令邻近区域信服的优势。
  土尔扈特人怀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和自身英勇剽悍的战斗能力,踏着先祖的足迹,在苍茫无助的卡尔梅克草原上建立了自己的汗国。
  然而,一个弱小的汗国,在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敌对方面前,所拥有的“优势”也恰恰给自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五

  达尔苏荣、奇•闹色等新疆的几位朋友,都是土尔扈特人的后裔,随着对历史了解的不断深入,朋友们几次相聚探讨此事时,大家的眼圈都红红的,苏荣姑娘竟然忍不住掩面而泣。
  我想:不仅是蒙古人不愿翻开这悲壮的一页,它也是整个中华民族史上的一块心痛。
  土尔扈特人为了躲避卫拉特内战,才来到卡尔梅克草原的。
  可他们来到伏尔加河下游不久,就遇上了热衷于对外扩张的彼得一世及叶卡捷琳娜女皇。小国寡民的汗国,面对喜欢征讨的沙俄帝国,只能选择结盟。
  1768年,叶卡捷琳娜女皇为了控制黑海岸,夺取君士坦丁堡,对土耳其发动了大规模战争。可恨的女魔头看中了强悍善骑的土尔扈特骑士,强征他们参加战争。结果,一个不到三十万人口的汗国,战死近八万人。然而,战争并没有结束,进入了艰苦、惨烈的相持阶段。为了扭转战局,女皇竟下令强行从汗国再次征调兵员——高过车轮的男子都去前线作战,而归来者十之一二、这等于把土尔扈特人推向种族灭绝的边沿。
  为摆脱沙俄的控制,拯救土尔扈特人,渥巴锡毅然决定率族东迁,返回祖国——准格尔故土。
  1771年1月5日清晨,二十多万土尔扈特人迅速集结在伏尔加河的东西两岸。其中,东岸由渥巴锡率领的约十七万人,西岸有约七万多人。也许是残忍的上苍,注定要漂泊异乡的人们降临灾难,伏尔加河在该结冰的冬天,竟然不肯结冰,致使河西岸的七万多人无法渡过宽阔的河面。几十万人的结集,秘密已无法再守,俄罗斯人、哥萨克人随时可能大兵压境。东岸的十七万人已无法在等,只好同西岸挥泪告别。谁知道,这一别竟然成了永别。那些留在西岸不能参加东归的土尔扈特人,被临近的突厥人戏称为“留下来的人——卡尔梅克人”。一个弱小的民族远居异国他乡,就注定遭受强者——俄罗斯人的凌辱了。特别是渥巴锡举族东归以后,俄罗斯人必然要把那股没有满足征服欲望的邪火,变本加厉的加在留下来的这些人的身上。
  阿玉奇汗时期,俄罗期人曾企图让土尔扈特人改信东正教。东归之前,沙俄还策划了一次以敦杜克家族取代渥巴锡汗汗位的阴谋,引起了大多数土尔扈特人的强烈不满。所谓的“敦杜克家族”是指敦罗卜旺布的后妻贾恩及其两个儿子,由于他们在彼得堡生活后,接受了东正教,是土尔扈特人中具有亲俄倾向的一股势力。
  1772年,俄国凯瑟琳二世下令终止“土尔扈特汗国”称号,把卡尔梅克人(土尔扈特人)从藩国降为俄国的臣民,也不理采他们是信奉东正教,还是信仰喇嘛教。对他们进行了强行分化和迁移。
  此刻,这个世界变得太过冷酷、残忍和不可思议,堂堂的俄罗斯人竟然忘记了卡尔梅克人为了他们的帝国,先后多次同土耳其人作战,有数万卡尔梅克人倒在了异国他乡的战场上,凯瑟琳二世对此竟然漠然视之。只因为卡尔梅克人失去了祖国,也就失去了母亲的呵护。失去了母亲的卡尔梅克人开始沦为悲惨的流浪者。但是,所有卡尔梅克人的长者,总是告诫自己的后辈:无论走到何处,我们都是信奉喇嘛教的土尔扈特蒙古人。
  1917年,俄国发生内战,卡尔梅克人再次不幸卷入战争。一些人加入了代表政府的白军,与苏维埃红军展开了两年多的战斗。后来,列宁领导的苏维埃红军胜利了,这些参战的卡尔梅克人被迫流亡,能幸运逃离到土耳其、保加利来、南斯拉夫,甚至法国和捷克的,只有不到两千人。没有逃脱的那些卡尔梅克人或被杀戮,或遭流放。
  1935年,斯大林为了笼络人心,设立了“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到了1936—1937年的大清算,卡尔梅克人又遭到迫害:或革职、或入狱、或流放……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把卡尔梅克人再次推向尴尬的处境;大部分相信苏联政府的人,参加了卫国战争;另一部分痛恨他们的世仇俄罗斯人,则参加了德国军队,企图向俄国人复仇。
  1943年,斯大林开始肃反运动,把通敌、叛国……等一系列罪名,强加在卡尔梅克人及其鞑靼等五个自治共和国身上。对参加了伟大的卫国战争而牺牲了的卡尔梅克人,无任何正面表示,竞象凯瑟琳二世一样,宣布解散了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也不问他们是为苏联人作战,还是为德国人作战,将全体参战的卡尔梅克人通通集中流放到西伯利亚劳工营。其间,苏联政府的政治家们,竟无一人站出来说上一句公正辩解。
  1957年,赫鲁晓夫为了政治的需要,才第一次提到斯大林迫害卡尔克人的情况,准许他们重新回到卡尔梅克草原。然而,活着走出西伯利亚的只剩下了6万多人,不足流放时的一半。虽然,斯大林是一位公认的伟大政治家,卡尔梅克人还是送给了这位伟人一顶桂冠:魔鬼。一个迫害卡尔梅克人的“魔鬼”。
  二战结束后,在德国军队效力的卡尔梅克人,一部分人在向自由投奔的希望中,于美英为首的盟军代表商谈其归属,盟军代表的微笑划解了卡尔梅克人的戒备心、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听信了盟军代表的承诺:带领这些战场上的幸存者,前往自由的地方。
  五千多卡尔梅克人,就这样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代表正义之师的——美国人和英国人。认为那些彬彬有礼的英国人和美国人一定会维护正义、公正,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万能的长生天也没有预料到:那些被缴械的卡尔梅克人又被火车重新送回俄罗斯。当列车停下来的时候,站台上站满了全付武装的俄国士兵,所有卡尔梅克军官被带下车,立即全部就地处决,而五千多个年轻的卡尔梅克人直接原车押装送到西伯利亚荒原,从此,永远没有了消息。
  多少年以后,人们弄清了事实真相:当时苏联和美英两国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应斯大林要求,所有战争所在国境内的蒙古军队,都要交给俄国来处置。
  这就是那些常把公正、道义和人权挂在嘴上的美国人和英国人所干的好事:他们明明知道这是把卡尔梅克人推向绝境,可他们竟然还那么心安理得的去做!出卖了这些可怜的失去了祖国的人。所以,今天无论美国人和英国人怎么假仁假义的对世人承诺了什么,人们都千万不要去相信它。用马克•吐温讲过的一句话来形容:美国的一些国会议员是婊子养的。如果他们提出所谓人权抗议,只好用马克•吐温的另一句话回答他们:美国的一些国会议员不是婊子养的。
  尽管,美国人、英国人忘记了这段历史,俄国人也忘记了这段历史,但卡尔梅克蒙古人永远没有忘记,他们会永远用马头琴的琴声一代又一代的告诉给他们的后代,告诉给生活在这个世界是的所有善良、正直的人们。
  在异域他乡漂泊的土尔扈特人的悲惨历史告诉人们:无论你在异乡生活了多么久,在别人的眼里,你永远是异乡人。每当历史发生重大突变,灾难就会降临在这些异乡人的身上。只有漂泊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拥有祖国的珍贵。
  合了沉甸甸的西蒙古史,大家默默对视着,感到异常地在压抑、忧闷和悲愤,却又欲哭无泪。
  今天,人们无权对土尔扈特先祖们的历史选择,作出任何评价:和•鄂尔勒克率族漂泊西去,自有他痛苦的抉择。渥巴锡协众回归东迁,也有他悲愤的决断。
  那些继续留在伏尔加河下游卡尔梅克草原上的土尔扈特人,被当地的其它著民称作卡尔梅克人了。因为土尔扈特人的存在,这片牧场才被称为“卡尔梅克草原”。历史就是历史,是不能更改的:不论是在卡尔梅克草原,还是准噶尔故土,土尔扈特人都有权在哪里游牧。卡尔梅克人虽然已融入在俄罗斯的社会生活圈内,可他们仍然与准噶尔故土的族人保持着联系。因为,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信仰喇嘛教的蒙古人。
  回归的每个土尔扈特蒙古人的后裔,都不愿提起这段让人伤痛的旧事。但是,历史的可贵之处就是给后来者以某种启迪。
  三十多天的新疆之行结束了,离开乌鲁木齐时,宁嘎、帕玛和苏荣等来车站送行。大家约定:明年西安见。闹色兄身居要职,公务繁忙,但他带的口信也是:明年一定到西安。
  苏荣姑娘特意提出要到鄂尔多斯草原看看,我愉快地答应了她。她知道我熟悉那里的每一片白云,每一棵牧草,每一粒沙土,因为那是我的故乡。
  我想:到时候他们也一定能看见九曲东去的黄河。

  1999年8月1日乌市完稿
  2008年2月14日再改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