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游西湖之前,我就想一定要去看看雷峰塔,不看雷峰塔将会是游西湖的一种遗憾。事先我是这么想的,而实质上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游后才得知,不去雷峰塔不但是游西湖的遗憾,而且是游杭州的遗憾。幸好我没这遗憾。 还在西泠一带就能看见雷峰塔。不用问人、不用查找,一眼瞥见,我就确定那是雷峰塔。我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整个西湖不可能有比这更具标志性的建筑了。此前,我并没有见过雷峰塔的图片什么的,也没看过地图,更不知道塔的方位,只是通过文字概念来把握它。 雷峰塔矗立在西湖岸的山峰上,虽然相隔甚远,但还是辨别得出,因为它所在的位置太突出,很引人瞩目。辽阔的西湖湖面迫使游人不得不远眺,一远眺自然会看到湖岸或水天相接的地方,这样雷峰塔自然便会摄入眼睑。 雷峰塔在我记忆中的初次出现是和白娘子、法海搅合在一起的,源于《白蛇传》的电视剧。记忆中好像是法海把白蛇镇压在了雷锋塔下。中学时候读了鲁先生的《论雷峰塔的倒掉》,知道雷峰塔倒了,而内心里我并不希望它倒。 还在鲁先生那里,雷峰塔就倒了,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新建。一看到塔,我就认定是雷峰塔,从逻辑上讲是不符合的。其实,我们更多时候是凭直觉、凭感性做出判断,运用逻辑、讲理性的时候并不多。 坐船过去不但价格贵、而且速度慢,还到不了山脚,还是选择坐车直达实惠方、便一些。同游的一位游伴告诉我上雷峰塔要买门票,我没有仔细考虑,心想到了那里再看。路确实很远,汽车差不多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到。 通过车窗偶尔捕捉到过雷峰塔稍纵即逝的身影,刚下车一方两三米高的石碑出现在眼前,上书“雷峰塔景区”,壬午年立。不知是哪个壬午年,甲子纪年麻烦就在这里,六十年一周期,年代久远就难以辨认。 稍往前走,是一道门,入内是旅游接待宾馆、商店、餐厅什么的生活区。右侧有一小池,中有假山,水中游鱼、乌龟无数,几只麻鸭蹲在假山脚休息,无数的游人竟然没有打扰到它们的兴致。是的,陈年累月,岁岁如斯,它们永远是游人眼中、镜头下的风景,*惯了。 继续往前,一面照壁,上书“南无阿弥陀佛”,绕过照壁有卖香火纸烛的店铺,院中一大香炉青烟缭绕。往左走,是门票售票点,紧邻票房有一方“雷峰塔重建记”碑拓,再往左是登塔检票口。 门票钱不给岳穆武而给雷峰塔的决策是英明的,宋朝的小飞飞想来也没什么好看,门票还要三十五,感觉放佛是进去看脱衣舞。雷峰塔要价更高,四十元。对中国旅游景点的高额、多重门票收费制,我是非常反感的,但想到不是经常来,狠狠心买了。 据说雷峰塔因其所在位置为“雷峰”而得其名。“雷峰”有这么一个来由,据《临安志》记载:郡人雷氏在峰上筑庵居住,故称“雷峰”。雷氏在峰上结庐,由此而叫“雷峰”,因塔建在“雷峰”上,所以叫“雷峰塔”,感觉是顾名思义。 雷峰在西湖周围应该是算比较高的地理位置了。登塔之前得先登雷峰,数百级阶梯由山底铺到山头,是有些壮观,比起腾冲的火山大道或云峰山石梯就实在不可同日而语。最为舒服的是从山脚到山顶都有电梯,这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败笔。 雷峰塔就矗立在雷峰之巅,趁着大仰角,我掏出手机给它拍了几张靓照。但是照片效果并不则么好,一来手机摄影质量不行,二来游客太多总有人抢镜头,第三时间仓促来不及仔细调整。给我的最大感悟是,到景区拍摄照片即便是静物风景也需要抓拍,机会稍纵即逝。 来到塔下,果然巍峨无比!从雷峰塔正南门进去,其实那是一个空心的巨大塔基,分两层,正南门在第一层。进去后才知道,里边原来是老雷峰塔的残基断埂,就是鲁迅文章中倒掉的那座。钻到雷峰塔的裙摆下,终于明白它的肌体构造是非常现代的钢筋铁骨。 今日的雷峰塔这可不是什么窈窕淑女,而是摩登十足的现代女郎!那一点点历史的沧桑已被它深埋在心底、放置在脚下。老塔的残基被玻璃罩围住,灯光打得惨白,仿佛钻进了毛泽东的水晶棺。水晶棺里的毛润之,像极了动物园里的猩猩,也收门票否? 老雷峰塔残基属于文物保护,供那些吃饱饭撑着、消化不良的考古专家娱乐。没有事干,他们轻则瘪三,重则瘪四(憋死),这都不妙。到也说不准哪一天,央视将专题报道专家们已对白素贞穿过的胸衣、内裤有重大考古发现。 玻璃罩内有游客们扔进去的无数各国货币。原以为是大众在观赏白素贞跳艳舞的赏金,但是站了半响也没看到人或者蛇的身影,却亲眼目睹了货币被抛进去。难道是因为白素贞盗了库银,被追缴,大家觉得可怜资助她还款?刘志军贪污的不就是被没收、追缴了么?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素贞正在搞全球集资(里边的货币有美元、港元,及其很多不认识的币种),准备从法海政府手中盘下雷峰塔这一西湖畔、乃至整个杭州的黄金地盘。中国当今房地产如此暴利,修仙练道的白素贞为之心动也是情由可言。 盘下雷峰塔这一地盘,白素贞不但可以自己居住,还可以开发旅游搞创收。门票收入就足够她培养儿子许士林的所有花销,孩子小时的尿不湿、进口奶粉钱就是靠卖门票来的。她料定儿子将来必会高考中状元,到国外留学的费用早就准备好了,中国的大学才不稀罕。 上到二层塔基,目光顺势而上,脖子仰成九十度,雷峰塔真巍峨!沿着塔身转了一圈,门楣上一处悬“雷峰塔”匾额,另一处悬“皇妃塔”。眼前的到底是雷峰塔还是皇妃塔?白素贞和这皇妃是何关系?难道她还勾搭过某位皇爷?还是某好事者封她为皇妃? 白素贞勾搭皇爷,在现代社会的视角里倒也不足为奇,白蛇传早已有了若干个版本,说不定哪天电视剧里白素贞还真和乾隆爷玩穿越,大搞罗曼蒂克。去年,乾隆他爹雍正四爷不是大红大紫的恋了一把么,是该轮到儿子上场了。我带着满脑的混乱查资料,有点像狗仔队。 资料上说,“皇妃塔”为吴越国王钱?m为妃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所建,原称“黄妃塔”。还好,那位皇妃姓黄,不姓白,在这时代可以不分黑白,但黄白得分开,否则许仙肯定要将儿子许士林拖去做一番亲子基因鉴定。白素贞原来是抢了人家的宅子。 据说,在明嘉靖年间,倭寇侵入杭州,放火烧塔。真不知小日本的祖宗们当时是怎么想的。他们想烧蛇吃?还是想把白素贞给逼出来?大概倭寇厌烦了倭国女优,跑到中国来找妖精。由此推理,小日本一肚子的坏水得自他祖宗的真传。 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五日下午两点多钟,雷峰塔轰然倒坍。那天江苏督军齐燮元与浙江督军卢永祥为争夺上海护军使隶属关系而大动干戈。正在鹬蚌相争之际,孙传芳想坐收渔翁之利,取代卢永祥,于当日率军进入杭郊。军阀大动干戈把塔下的老娘给惹火了。 根据鲁先生的二次考证,雷峰塔倒坍的原因是年久失修,加之农民“挖墙脚”。杭州农民信奉雷峰塔塔砖可以避邪,据说放一块塔砖在蚕室,蚕肥丝足。每年春季赶完“西湖香市”回去之时,农民们都要到雷峰塔下挖取几块塔砖带回去,累年塔基损毁塔而至倒坍。 鲁先生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中,为雷峰塔的倒掉感到欢欣。白蛇终于出来了,都怪法海太多事。鲁先生不几年后死了,不知他的死和白蛇是否有关系?据唐人谷神子的《博物志》记载,李黄是因和一孀居白衣女子有过同居而死的。 志中记载,陇西李黄于长安东市偶遇一孀居白衣女子,容色绝代,因服丧期满,欲购吉服。李黄借钱给她,受邀至其家小住,见一青衣老女郎,自称为白衣女子之姨,她与李商定,若能代白衣女子偿还三十千债负,白衣女子愿意服侍左右。 李同意,与白衣女子同居三日而还,回家后但觉满身腥气、头重脚轻、卧床不起。口虽语,但觉被底身渐消尽,揭被而视,空注水而已,唯头存。家人大惊,急忙去寻找白衣女子,但已人去楼空,树上下各挂十五千钱,问邻居说常常见到一巨型白蛇出入树下。 不知鲁先生死像若何,是否类于李黄?也许周先生不会死得那么难堪,因为从唐代到宋朝,白蛇已经修炼了数千年,已从专害偷鸡摸狗臭男人的蛇妖,逐渐演变成相夫教子、淑良贤惠的美女蛇。也许鲁先生只迷情于他的的学生妹,与白蛇关系仅是红颜知己。 看来我真有狗仔队的天赋,一不小心爆料出了那么多丑闻。有些甚至算不上丑闻,只是大胆的假设与猜测,这倒也无关痛痒,八卦新闻原本就是娱乐,不必属实。狗仔队容易么,之所如此,还不是为了生存?鲁先生带领着一大群哈巴狗,于此充其量只算狗咬狗。 今日的雷峰塔落成于公元两千零二年,外观范式保持老塔风貌,结构确早已是钢筋铁骨。外形、塔身非常精美,但一想到钢筋水泥的骨架又觉得有些别扭。那种感觉仿佛一位露着胸脯、大腿的漂亮现代西方女郎穿着中国传统旗袍,美丽中显露出不自然。 最让人觉得舒适、同时也最为荒唐的是,典雅、古朴的塔身外观包裹着直至塔顶的直升电梯。塔高六十余米,加之天气炎热、游客众多,挤上去一百个不容易,有电梯直达楼顶层是一件非常以人为本的便民考虑。 看到外表古朴的雷峰塔内置现代化的电梯这种不伦不类的穿越式建筑,感觉无异于穿着传统服装白素贞在鸟叔的江南style声中大跳骑马舞。那绝对是一种无以伦比的视觉的刺激、心灵的震撼,爱怎么吐就怎么吐。 站在塔的顶层眺望,净慈寺、西湖的大部、乃至局部杭州都尽收眼底。山峦叠嶂、丛林苍翠、房舍隐现、湖色泛蓝、舟游水面。近处郁郁葱葱,一片苍茫;远处粼粼荡荡,湖天相壤。站在塔上看到的是另一重西湖美景。 到杭州不游西湖是一种遗憾,到西湖不游雷峰塔是更进一层的遗憾,到雷峰塔不登塔俯瞰、远眺是遗憾中的遗憾!事实上还真有这样的情况存在,而且是大量存在,为了四十元的门票很多人望塔止步。我的学生是这样,后来得知很多认识的人还是这样。 下塔时不要坐电梯,每层塔上都有精美的绘画与雕刻。顶层塔顶上悬佛教画匾,下一层塔墙上布满白蛇传故事的木雕情节,盛会思凡、雨中借伞、端午显形、昆仑盗草、水漫金山、断桥相会、破塔团圆。采用多种雕刻手法,精美绝伦为生平第一次所见。 我是支持法海的,并不是支持他棒打鸳鸯,而是支持他捍卫自然法,杜绝不同物种之间的媾和杂交。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及其读《小狮子艾尔莎》让我深刻的明白,野兽终究是野兽,本性难改,即便化身为人,道行再高也终有原形毕露穷凶恶极的时候。 天气阴沉,下塔后无缘亲过目睹乾隆爷的“雷峰夕照”,只能把这西湖十景之一留做想象。游雷峰塔让我感到很满意,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不足,那就是塔上逗留的时间太短,手机摄像不力。 癸巳年六月初一 写于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