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树 家在距离学校十余里的山垴,我家人多劳少,大人要不停地在生产队劳作,非常困乏。童年上学时,鸡叫我就得起床做饭,天不亮就得上学,天黑时才能回家。每次回到家都能从妈妈手里接过一碗水。读中学时家更远,每周回家一次,妈妈每次依然先递过一碗水,然后赶紧去做饭。参加工作以后,更是很少回家。然而,每每回家,不论迟早,妈妈总要先倒一碗水,每一次,妈妈总是先将白糖放在碗里,然后再倒水,不用搅,递给我。我双手捧过,轻轻摇,慢慢喝,细细品,甜,愈喝愈甜,喝到最后碗底依稀可见甜甜的糖粒。妈妈说日子就是这样,只要你的双手不停歇,肯出力,就会越来越甜。 操劳一生的妈妈常说,富不离书,穷不离猪。我家年年都养一头猪,家境自然是最贫穷的了。由于贫穷,姐姐没有读书,年纪小,干活生产队不要,她就帮助大人照看生产队的五头牛。早上和下午就把牛吆上坡,由着牛们自由在山坡上吃草,她自己要么和小伙伴玩一种叫“狼吃娃”的游戏,要么就捡拾一些干柴,等到牛吃饱的时候,在路口叫两声,牛们一溜烟地就跑到她跟前,她背着柴赶着牛回家。中午就拿着跨蓝去打猪草。后来稍大一点,姐姐就去生产队里干活,放牛的任务就落在我的头上。我也学着姐姐的法子放牛拾柴。由于姐姐没有读书,生活中遇到了很多艰难,这就是妈妈下定决心,不管有多贫穷,也要让我们读书,由于到学校的十余里崎岖山路十分难走,且时常有狼出没,更加上早上到校晚上回家的饥饿难耐,妹妹相继失学,这就更加使妈妈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我读出个人模狗样来。那时侯大家都没有表,全靠公鸡打鸣判断时间,我每天就在鸡叫两遍时起来做饭,然后不等天明就走,要赶上早读。终于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早上,我看到了路边的大雾里蹲着一只狼。我大着胆子慢慢地走了过去,奇怪的是那只狼却没有攻击我。就这样练就了我的胆子,我也没辜负妈妈的祈望,考上师范。参加工作以后,我时常劝妈妈不要过度操劳,而妈妈却说自己八岁时就没了父母,全靠一双手不停地扒抓生活,突然不干活,还不急出病来,我想也是,便不再勉强。 妈妈今年七十有三,望着那满头灰白的华发下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亲友邻里都劝妈妈该歇一歇了,妈妈还是说不碍事,人一辈子长着哪,不能坐吃三蹲,死水潭潭子不经舀。是呀,妈妈用她那永不停歇的双手,种植的玉米、小麦、洋芋贴补了我的小家庭,妈妈种的葱蒜、黄瓜、豆荚等时令菜蔬弥补了我工资的不足。每次回家,妈妈都要将她种的特产给我装上,走的时候,送到路口,再三询问啥时候回来。真是“临行密密嘱,意恐迟迟归”,然后擦着眼泪又忙乎着她的庄稼,终于在二00六年三月初的下午掂包谷杆时,引发了多年的高血压,导致脑梗塞,至今没能站起来。 我是在周末回家时才得知这一不幸的消息的,急忙找人将妈妈抬往医院,二十多里的崎岖山路,贻误了病情,在医院治疗十余天,病情是控制住了,但没有明显好转,妈知道我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已是不易,现在还要支付每天数百元的医药费更是雪上加霜,坚决要求回家。 有妈在,家就在。尽管妈妈至今没有站起来,我也近乎一年没能捧过妈妈递过来的一碗糖开水,但我每周末跋涉在那曲曲折折、坑坑洼洼、碎石堆砌、巨石土兀的故乡小路上,仿佛妈妈正端着一碗糖开水等在家里,依然感到家的温馨。回到家,那山路的难行、长途跋涉的疲劳都不复存在,望着生活不能自理的妈妈,满腔的牵挂和思念立刻转化为对妈妈的问候和照护。妈妈呀,你站起来,我多想喝你递过来的一碗糖开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妈妈能站起来自理生活,我能再一次次地从妈妈手里捧过一碗糖开水。 英国戏剧家莎士比亚说:“希望是苦难的唯一药方。”妈妈在病魔摁倒之时,也一致相信自己还能站起来,还能到她的承包地里侍弄她的瓜瓜菜菜。妈妈的自信,使我在工作中没有被困难吓倒、没有被挫折束缚住前进的脚步;妈妈的自信,使我在生活中遇到的艰辛和坎坷、厄运和不幸都化为乌有,锲而不舍地寻觅和追求。 有妈在,家就在。有家在,温馨就在。妈妈的一碗糖开水,使我抛却了多少生活的烦恼,喝出了生活的甜蜜,喝出了生活的色彩。妈妈,你说的没错,生活就像一碗糖开水,只要你的双手不停,日子就会越来越甜。现如今全国基本达到了小康,又有农村合疗,相信你一定能战胜病魔,自理生活,儿等着喝你递过来的一碗糖开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