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树

　　杨树林里有只花花儿豹子，这是父亲最先发现的。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天未明，父亲就扛着锄头到后山顶承包地里去薅玉米草。天麻麻亮时到了半山腰，他看见山路的拐弯处像是坐着一个人，以为是家对门李家的人也去薅草，就说你咋起的这早呢？却不见应声，待快到跟前时，猛吃一惊，才看清是一只花花儿豹子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怎么办？跑吧，显然不可能，老辈人都说，遇到豹子你千万别跑，你就是躲到树上，它上树的速度绝对比你快。不跑吧又斗不过它，没办法，只好听天由命，硬着头皮慢慢地继续往上走。奇怪？已经走了很远，豹子竟然没有袭击他，再看那豹子慢吞吞地站起来，向树林深处走去了。

　　这事就这么传开了。这一年，杨树林里年产上万斤的五味子再也没有人敢去采摘了，熟透了的五味子，透着紫红，成了毛老鼠、果子狸的佳肴，更有那林中永也采不完的天麻、天门冬、柴胡、才姜、连翘、苍术等野生药材也无人敢去挖了，这可是我这小村七八户人的摇钱林小金库啊，每年每家收入多则五六千，少则一两千，都是从这儿弄的。

　　尽管杨树林里有豹子，但庄稼总不能不管，所以父亲依然到后山去薅草。偶尔也遇到过几次花豹，都相安无事，父亲就说，老辈人说的对，遇到豹子你不招惹它，它就不会招惹你。结果，村里人经不住那么多天然药材的诱惑，开始三五个人相约去采挖，也都平安无事。后来杨树林有成了人们的摇钱林。只是人们再也不用担心豹子袭击，知道了豹子也能与人为善，也就自然和豹子和谐相处了。人们也就放心地小挎蓝大背篓的往家采摘，我也就能再吃到那既能充饥，又能解渴，更能消食的神奇的五味子了。

　　我是夏天的一个周六遇到豹子的。那天，班主任问我那儿有扁担材子没有？扁担材子就说制作扁担用的木头材料。临近中考，学校只给我们周六下午半天假，就这半天，我得赶二十多里山路回家，带上下一周的粮饭赶到学校，来回将近五十里，要摸一个多小时的黑。那时家里人多劳少，大人们都忙着干农活，我们这些学生娃都是自己带粮饭上学的，自理能力特强。

　　班主任问我扁担材子，肯定是需要。他为我们能考上中专，走出大山真是操碎了心，这点小事，我得给他办到。放学后，我就紧跑慢赶，到家后顾不得喝上一口水，拿着一把刀就上了后山。

　　人常说：“男人难逢桑木担，女人难逢梨木案”。可见，桑木扁担是上好的，真正的桑木制作的扁担红艳艳的，你挑五六十斤，扁担攘攘的，好挑。你挑百二八十的，依然使你步履轻盈闪的欢。所以呀，很多男人都为一生拥有一根桑木扁担而感到自豪。

　　杨树林，她是我的自留山，方圆百亩林子里，我知道快到山顶的地方有一窝桑树，我一定要拣其中最好的砍下来，送给班主任老师。我没心思顾其他的，一路不停地跑着想着，到了桑树下往上一瞅，满树都是紫黑色的桑葚，透亮透亮的，摘几颗放在嘴里，透心的甜。我多么想再摘下一些吃个够，但是，天快黑了，我还得赶黑到学校上晚自*，只有忍痛坐下来砍树，刚砍下一刀，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回头一看，我的妈呀，身后丈把远的地方坐着一只花花豹子，正看着我哪！咋办呢？幸亏父亲之前给我讲过花豹的故事，不然还真不得把我的魂给吓丢了。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继续砍树，那把砍柴刀一点儿都不快，等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把桑树砍倒，才敢回头，咦！豹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我也不敢耽误，赶紧将树木收拾好，也不敢跑，慢慢地拉着走出杨树林，到了种地踩出的羊肠小路上，拉着树木飞也似的跑回家，心还扑扑的跳个不停。

　　父母听说后，只是淡淡地说，你做得对，遇到豹子，千万别慌，不要跑，你一跑，它就追赶，就会遇到袭击。只有你不去招惹它，轻易它是不会招惹你的。从那时候起，我也知道了善待动物，村里人也能和动物和谐相处，不信，你可以到村子周围去看看，那些灰色的锦鸡跟着金黄色的锦鸡后边漫步，那些喜鹊、麻雀、乌鸦、黄鹂等鸟雀在树林中飞来穿去，树下不时有兔子跳过，林中不时传出麝和野山羊的叫声，人们从不扑捉它们，有一次就连外地几个人钻到这里下套，也被人们赶走了。

　　见过这只花花豹子已经二十多年了，如今，国家关注“三农”，注重改善生态环境，所有的山坡地都已经退耕还林。随着生态文明的推进，居住条件的改观，大部分村民都移民部迁，他们现在住在移民小区，房屋宽敞明亮，交通十分便利。杨树林里的天然药材也少有人采了，环境清新，风景优美，有更多地动物粞居这里。但是，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只花豹，不知它是老死山林，还是迁徙他方。

　　花豹，你要是迁徙他方，你就回来吧，带着你的子孙，回到杨树林，与和你和睦相处的村民一起，在这风景秀丽，环境优美的地方繁衍生息。但愿我在下一次采摘五味子的时候能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