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薛芝音一脸气愤地把文件夹摔在桌子上。

　　“院长，你确定这种药物会对病人绝无副作用？还有这个什么什么治疗竟然要每隔三天进行一次，难道你想杀了他不成？”

　　“嘘。”听到她这番话，一向威严的院长竟然有了些许愧色“我也不想，但毕竟是上边的意思。”

　　“上边的意思？”听到这句话，薛芝音不禁怔然。

　　似乎是不敢迎上她那双足以穿透钢板的眼睛，院长垂下了脑袋，用蚊子嗡鸣般的声音小声嘟囔道：“你也知道这年头角膜稀缺，前一阵子市长的儿子又刚因为贪玩而失了明，反得了这病那孩子也活不了多久，再加上是rh阴性血，基本上就算不治也迟早会死，还不如节省下时间帮助他人……”

　　“帮助他人？我看是为了您早日升官吧！”薛芝音心里的怒火开始燃烧起来，“风湿性心脏病患者需要开这么大剂量的氯丙嗪么？自从接受治疗以来小红的精神状态是有点不好，可还没到需要药物调控的地步。”

　　小红是那孩子的名字，去年刚转进医院，为了治病，家里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但仍不见起色。

　　“你懂个屁？”被戳中了心事的院长激动地站了起来，脸和脖子涨的通红，白大褂也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纠结了起来，“我告诉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圣人，不想干就滚蛋，像你这种刚毕业的实*生一抓一大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有本事把辞职书拍这，明天就给我走人。”

　　辞职，当我没想过？她再次失神了，自己来到这医院不过两年，就见尽了社会的黑暗，手术台下，裹着现金的红包从从这个袖口传到那个袖口，因买不起药而在病房呻吟的病人每天都出现在她的视线，上学时，老师教育她要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可是工作后，同事们私底下讨论的却全是今天你赚了多少之类的话题。等到与人家理论，得到的回答无非就是劝你别那么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类的话。

　　见薛芝音半天没吱声，院长以为她想开了，赶紧安慰她说：“我说小薛呀，做事不要那么死板，只要你保守秘密，我保证有福同享，你弟弟不是学费困难吗，我一朋友是重点中学的老师，等事情过去了，我保证你弟弟不仅能名正言顺的进入那所学校，还保证年年都有奖学金可拿。”说完，他拍了拍薛芝音瘦弱的肩膀：“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家人吗，事在人为呀。”

　　望着面前这张曾经多次出现在报纸上电视上展板上号称华佗在世的脸，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把院长的五官一拳打进他那布满脂肪和皱纹的秃顶脑袋里，但是她不能，如其所说，她的弟弟还在为学费挣扎，家里还得靠着她的薪水来支撑。如果现在因一时冲动而离开，那么就全完了。

　　没错，这个世界上，人是有私心的，圣人也是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举世瞩目，身为一个小小医生的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无非是蝼蚁一只，以卵击石。

　　三周后……

　　悦耳的琴声溜进了薛芝音的耳朵，轻轻推开门，趴在桌子上的弟弟正无比陶醉地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着的德彪西的月光。院子里的芭蕉沙沙作响，从小窗里透过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显得那么美丽。

　　这就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想守住的东西呀，心里泛起些许酸涩的她蹑手蹑脚的走进自己的卧室，生怕惊扰了专注的弟弟，屋里的床上摆着一张录取通知书，赫然印着那所重点中学的名字。

　　至少结局还是好的，她心想，只是有些对不起小红。

　　就在她质问院长过后一周，小红因长期治疗精神失常而引发抑郁症从楼顶跳下，医生经多方抢救仍无力回天。与此同时，市长的儿子因祸得福重见光明，市长称将关注青少年的精神世界杜绝小红之类的事情再次发生，并将以小红的名字建立基金会资助医院救治抑郁症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