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一届毕业生,我的教学工作又开始了新的轮回。回首过去的三年,实在找不出几个精彩的片段,令我低回品味。这时,我也便有了同事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单调乏味之感。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一根纤绳牢牢栓住的点,只能沿着相同的轨迹旋转,画着一个又一个毫无变化的圆。有时,尽管能产生一股巨大的离心力,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绳索的束缚。 走进课堂,我也惊奇的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过去那种澎湃的激情没了踪影,对学生的深情的问候已不屑一顾;学生的故事会里,棋弈赛中再没了我的身影;运动场上那种拼挣荣誉的动人场景再也唤不出我的泪水了。我老了吗?扪心自问。不,我才过三十,我还年轻。我觉察出了自己的危险,心在慢慢变老!我试图改变它,虽做了许多努力,但收效甚微,始终无法回到从前。有时,真想求助医生,恳请他赐予一方良剂。冷静后,却又自嘲愚蠢。这是医生能够给予帮助的吗?是的,这是一般的医生都无法治愈的。可有一位医生却做到了。她不拿脉,不开药,只用她的微笑和问候便拂去了我心头的苍老。这一刻,是2009年10月27日下午两点钟,我永远也忘不了。 当两点的铃声准时敲响的时候,我匆匆赶往办公室。“汤老师!”身后的一句呼唤止住了我的脚步。待我站定,一个瘦高的身影在我面前清晰。“汤老师好!”“黎昌龙!”一个刚毕业走进了重点高中的学生,我毫不费劲的喊出了他的名字。“放月假了,来接你妹妹吗?”我不假思索。“不”他的眼角闪过一丝忧伤,“我们来看看您的”“你们?看我?”我正感到惊愕,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从教室的拐角处闪了出来。“老师好,老师好……”一声声熟悉的问候萦绕我的耳际。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呆了我,我不知道,我疲惫的脸孔此时显现何种表情,只是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我脚底升起,慢慢向全身散开。“老师,怎么啦,老规矩呀!”同学们的疑惑和期待将我拉回了清醒。他们要我点名,过去教他们的时候,每周一都要点名,从未间断。我喜欢点他们的名,唤时,他们那种严肃认真的神情十分有趣;他们也喜欢我点他们的名,他们说唤到自己时,会感到特别的亲切和温暖。“邹恒伟!”我开始点名。“到”他立正,用炯炯的目光向我致意。“何超”我一个接一个的叫唤,“易文舒,袁团,袁郑,毕萌……”他们一个个昂首挺立,神情端庄。我也声音洪亮,激情四射。在这一瞬间,我又回到了从前,我那颗苍白的心也似乎注入了一股甘泉,顿时鲜红起来。紧裹着心的那层苍老也被学生的一声声嘹亮的回答拂得无影无踪。 我们又一起走进了昔日的天地:打篮球,下象棋,做游戏,搞辩论……没有胜者和败者,只有欢声和笑语,只有幸福和喜悦。以前和我在一起,他们总是有些拘谨。而现在,那份拘束荡然无存。他们和我拼挣,辩驳,开玩笑,毫无顾忌。我也忘记了师者的身份,努力和他们较劲,有时声嘶力竭,有时面红耳赤。当彼此互不相让,僵持不下时,就一阵哄堂大笑,诠释着无言的结局,那份欢乐也就久久地在我们头顶上回旋。 一眨眼,夕阳已挂在了树梢。我们的欢聚也进入了尾声。临别时,我们一一握手,那种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慢慢走远,却不时回头来看我。我向他们挥挥手,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我发现好多学生都在轻轻地擦试着眼睛。他们活泼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早已泪眼朦胧。 他们走了,可一声声亲切的问候还在我耳边回荡;他们走了,可一幅幅动人的笑靥还在我眼前浮现;他们走了,我却没有了先前的疲乏,反而有一股热血在沸腾;他们走了,却给我留下了幸福、喜悦、感动、激奋……带走的只是我心情的失意,拂去的只是心头的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