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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消逝的蛙声
 
 
修改时间：[2012/08/28 08:53]    阅读次数：[704]    发表者：[起缘]
 


即将消逝的蛙声

夏夜，是蛙的世界，更是山村田野特有的景观。
每当夕阳西下，晚霞消散，村前那明净的池塘像一面巨大的明镜，倒映着碧空的皓月，这时侯繁星渐明，蛙声初起，先是几声稀疏的对鸣，但一瞬间，远近各种各样的蛙声响遍了千山万水。
蛙声虽众，声势虽大，但听起来绝不让人烦躁，为此我问过许多人，但从未有一个人讨厌这些青蛙。所以我从小就觉得蛙声可爱可亲，它的声音令人有一种舒适、安全和温馨感。更重要的是青蛙吃的只是害虫，对保护农作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它们的存在，我认为是上天和大自然对人类特别的恩赐。
小时侯，每当晚上有月亮时，我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池塘边的大青石上，观赏着夏夜朦胧的夜景，看那四周的禾苗在田野里悄悄地拔节成长，抬头望去，到处是一片茂盛葱胧，显示出一片片无限的生机，偶尔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夹着一阵阵地稻香和泥土的芬芳。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最动人就是那千万声蛙鸣在田野里滔滔不绝地袭来，好象一片清凉海潮涌入双耳，它们似乎在得意地说道：“这丰收的成果，也有我们的功劳，我们是人类生存的动力，也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我每当想到这里，就会对蛙类生出一种感激之情。
蛙声中，我尽情地猜想：它们一定在对世人宣布：“白天是你们人类的天下，晚上可是我们蛙类的世界，我们有些在唱歌，有些在讲故事，有些在讲趣事逸闻，有些在讲人类的智慧、伟大和善良。”每次想到这里，我总是开心地笑了，仔细一听，好象真是这么回事。这时候，我总是从它们各种各样的叫声中，猜测它们的形状、大小、种类，在内心给它们描绘一幅幅可爱素描，然后再每一幅给它们加上最可爱的色彩。
我喜欢枕着蛙声躺在床上，看着一窗的月色洒在床前，不由想起童话中青蛙公主或蛤蟆王子的故事。有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见自己和小伙伴们往地下一坐，就变成了一只只非常可爱的小青蛙，我们池塘里，稻田里，草丛中尽情地鸣唱、追逐嬉戏，真是其乐无穷。第二天，我将这个梦讲给伙伴们听，想不到伙伴们竟一个个高兴地跳了起来，都认为作青蛙是一件有趣的事，有人并希望下辈子变成一只真正的青蛙。
幸福的童年，美妙的蛙声，勾起我多少美好的回忆。
在蛙声的伴奏中，我慢慢地长大了，走出了校园，走进了社会，然后又游进了打工的浪潮……
在繁华的都市和喧嚣的厂区里，我感到在滚滚红尘中闷得透不过气来。因为这里没有东南西北，没有春夏秋冬，更没有大自然的气息。多年来，我一次也没有听见过蛙鸣，那故乡的明月和蛙声成了我梦中的凭据和美好的回忆。我在心里多少遍对自己说：如果在春夏季有机会回家的话，一定要尽情地在明月下倾听那魂牵梦绕的蛙声。
前年五月初六，是端午节的第二天，因家母谢世，我立刻回家奔丧，到理完后事以后，已是初十了。由于丧母之痛，多日来我心情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精神似乎麻木了。那天晚上，从田野里忽然传来几声蛙鸣，清晰地传入我的耳鼓，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幸福的童年时代。我记得有一次在蛙鸣的潮声中，我傍在慈母的身边问道：“妈，青蛙为什么要叫？”
妈妈回答：“因为它有嘴巴，就像你为什么会说话一样。”
我又问：“它身子那么小，为什么叫声那么大？”
妈妈笑道：“因为它的嘴巴很大。”
我问：“那它为什么叫个不停，不怕累吗？”
妈妈答道：“因为青蛙很勤快，不像你这么懒。”
我又问：“这里有多少青蛙在叫。”
妈妈想了一会，慈祥地说：“多得很，起码有几千几万只，应该说，多得数不清。”接着妈妈给我讲起了关于青蛙的传说，并告诉我，青蛙只喜欢吃那些危害农作物的小虫子，小飞蛾等，是人类的忠实朋友，要爱护它们，保护它们。
许久，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广阔的天空，发觉今夜的天空繁星密布，月亮虽不圆，却很亮。我站在原野的空地上，游目四顾，除了农舍比以前豪华之外，其它的景物风格依旧，只是蛙声却十分稀疏冷落。有时一分钟内只能听见一两声响起，听在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按理说这段时间应该是蛙类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其声必定争先恐后，势如潮水才对。我百思不得其解，便向我二哥探问情由。二哥说：“现在没有几只青蛙蛤蟆了，很多人吃鸡、鸭、鱼、肉和蛋都吃厌了。便将目光转向野味。特别是蛙类，不但营养丰富，又容易捕捉，加上市场价值高，所以蛙的灾难就来了，以前一人一晚上就能捕上百来斤或几十斤，后来慢慢地少了，听说现在一夜只能捉上几斤或几只了。就这样，那些千古以来在这里与人为邻、以人为友的蛙儿们经过各种渠道进入了远近人们的嘴巴里，最后在胃里消化成了粪土。你看吧，非但青蛙如此，那些鹭鸶、麻雀、喜鹊、乌鸦之类的鸟儿，现在连一只也看不见了，只有老鼠在一天天增多，或是因为书面上所说吃了对身体不好的缘故……
正在这时，田野中有两道手电光在到处寻觅，我以为有人在扎泥鳅，二哥说：“现在那还有什么泥鳅，有些人用打鱼机捕，有些人在什么《养殖诱捕大全》里面学了一点什么花招，将鱼药往水里一撒，泥鳅、黄鳝昏昏糊糊全出来了，往往被一网打尽，那两人打手电是在捕青蛙的。”我愤怒地说：“现在蛙这么少，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它们呢？”二哥说；“谁叫蛙比鸡鸭鱼肉好吃呢。他们抓多了就卖，抓少了就自己吃，反正晚上又没事干，他们抓了大的又抓小的，现在连拇指大的蛙也抓，煮熟之后一口一只连皮带骨全部吃下去。听说味道更好……”
我回到房中，痴痴地看着窗外，果然只要那里有粗重洪亮的蛙声响起，那两道手电光就会如鬼影一样晃过去。这是亲眼看见的事实，我心里一阵阵地酸楚，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蛙类就会在这里灭绝。从此，那月夜蛙鸣的田园景观会在这里永远地消失，将来如果有人对我们的后代说这里曾经有很多蛙类在此生存过，说它们的叫声很动听，很美妙，我想后辈们一定会愤怒地指责我们，痛恨我们……
五月十五那一夜，我久久地呆望着窗外，因为明天我就要动身南下了，所以对家乡怀着无限的依恋之情，不知什么时候，田野又出现几道鬼火般的手电光，在四处飘来飘去，不用讲，他们又来捕捉这些与人类生命息息相关的可怜朋友——青蛙。看样子，蛙类不灭绝他们是永远不会甘心的。我又徒然生出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怒火，在心里恨恨地说：“人类的残酷无情为什么到了这般地步，蛙类千古以来在这里栖息生存，与人类为邻，与人为友，从来没有丝毫危害我们哪！你们为何为了一时口舌之利，非要将它们一网打尽呢？危害生态平衡，破坏大自然，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人类自己啊！你们就算不怕那遥远的报应，但应该为自己的后代考虑一下啊！”想到这里，我放开喉咙朝着田野一阵狂呼，但没有人理会你，我愤怒无奈地关上了窗户。
那晚我从睡梦中醒来，几声蛙鸣从窗外隐隐传来，我听在耳中觉得那蛙声是那样的苍凉，那样的悲愤和无助。现在慈母已去，连蛙类在这里都很快会消失了，童年那美好的梦境从此永远不复存在了，双重之痛无以排解，我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
十六那天，二哥为我送行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上一句：“那么多人疯狂地捕捉野生动物，难道上面没有制止。”二哥奇怪地看着我，良久方道：“好象没有，听说那些人对吃野味更感兴趣，你问这些干什么？”我的心像掉进冰窖里一样难受。
临上车时，我深深地看着这块生我养我的地方，忽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
回厂后，这些事一直环绕在我心头，总是挥之不去，我好想仰天狂呼：“谁来拯救大自然……”
前天我在睡梦之中似乎感到有一阵阵潮水般的蛙鸣在耳边隐隐响起，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那样的令人心醉，我急忙仔细地倾听，这声音仿佛来自天籁，又仿佛来自心中。


后记：写到这里，我很想问问那些人：在以前最困难的岁月，可谓天灾人祸年年有，大多数人都在半饥半饱的时期渡过，我们的前辈为什么没有将眼睛投向这些可爱可怜的小生灵，而现在经济条件和生活条件都较以前百倍宽裕百倍的今天，为何什么东西都往口里塞呢？现在，保护大自然，珍惜有益于人类的野生物已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话题。如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利残害它们，其实就是在残害自己，等到所有野生物灭绝以后，轮到灭绝的就是我们自己——人类了！


乐安昌宇
1999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