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 四姐离开我十年了,我还时刻想着她。我姊妹六个,三个姐大,下来是两个哥,我为老幺。四姐其实是我的三姐,只因为叔叔家大女儿比四姐大一点儿,三姐就唤作了四姐。 四姐大我十多岁,从记事起,就觉得她是个大美人,身材高挑,五官端庄,嫁给了北大街花店巷一户人家。女婿是中国驻前苏联大使馆的文化差赞,可能是因为俩个人差别太大,也可能是经常不在一起吧,这段婚姻很快结束了。 四姐改嫁了,嫁到了碱滩西耳村,姐夫是位老实巴交的农民。让我最为敬佩的是,从官太太变为一个农妇,巨大的落差她竞波澜不惊。在生产队时期,四姐和男劳力一样,浇水、施肥、收割、播种,什么农活都干,在妇女中总是拿最多的工分。后来,承包了村里的电磨房,她一天忙碌十几个小时,整天扑得像个面人儿似的。她吃得了苦,受得了罪,从没有怨言。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一个妇女看管农村那老式电磨子,皮带掉了,她“唰”的一声就能换上;磨片打破了,她能迅速地更换好,那可是既需要体力、需要技术,又特别危险的活儿,而她竟干了差不多十年。 四姐对我们特别好,在困难时期,经常做些吃的,给我们送来,有时还让姐夫送来粮食。有一次,还是个孩子的我到她家去,她让我将家里仅有的一棵大白菜抱回去。在半道上,我碰见了姐夫,感到非常尴尬,她们也没吃的呀! 四姐和姐夫非常恩爱,相敬如宾。家里大事小事一切都是四姐做主,但她也时常征求姐夫的意见。家和万事兴。四姐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她和姐夫在艰难中将孩子拉扯大。大儿子和二儿子多年承包村里的莲菜地,成家立业,分别盖了新房;小儿子更是勤奋好学,走街串巷维修家用电器,倒也不少挣钱,他把家里的老宅子来了个推倒重建,盖起来三层小楼;两个女儿也先后出嫁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幸福甜蜜。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怎么,精明干练,性格开朗的四姐不幸患了精神病,我还带她到西安看过两次大夫,可能因为治疗抓得紧吧,不到三个月,四姐竟彻底痊愈了。 可是没几天,厄运再次降临到四姐身上,她又患了食道癌。好好一个人,硬是吃不下去饭。在咸阳看了几家医院后,到西安一家大医院,大夫说可以作手术,可能彻底治好,也可能下不了手术床。为此,专门开了家庭会。所有的人都同意保守治疗,就我一个人坚持作手术。结果,还是按大家的意见办。已经住院准备作手术的四姐,又出院接受中医治疗,但很快,四姐就坚持不住了,手术也不能再作了。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为自己没有坚持意见而懊悔。 四姐不行了,就赶紧做棺材。已经瘦骨嶙峋的她,在能撑着起的时候,还去院里扫扫剁花。我说:“你歇会儿吧。”她说:“我没事”。很难想象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是一个怎样的心情。在送四姐走的那天,天下起了雨。我想,那是老天在为一个好人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