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幼儿园的时候,我实在太小,对于那时的记忆就仿佛是一段视频被打上了马赛克并且消了音,简直什么都没有似的。 但是,我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光景。 那时的我,记忆中,背着一个与我身材极不相称的书包,走在环城河边的青沥路上,一路上跟我一样的学生太多太多,如果回忆的尽头拉的远一些,那么我就会被淹没在人潮里。 多数人小时候都不爱读书,我其实一直都不相信存在“少数人”,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多数人之一。 我印象最深刻的老师叫周静,她小学教了我三年——从四年级到六年级——所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因为在她的手底下我差点没活过小学毕业。 小学老师都办补*班挣外快,周静算是其中的“巨擘翘楚”,因为周静的补*班人数最多,将近有九十个人。要知道,学校领导不允许学校老师开补*班,所以周静的补*班租在学校两百米远处的一个小屋里,小屋“屋如其名”,小的不能再小,顶多三十平米,于是我们九十多个学生就那样你挤我、我挤你,跟团蚂蚁似的窝在一起。冬天还好,虽然屋里异味扑鼻,闻之欲呕,但是至少没呕,顶多在屋里皱几下眉头。我估计当时谁要是真敢呕出来,周静能让他吃回去。夏天就要命了,汗流浃背的,做个作业,作业本都被手上的汗打湿了,而且谁要是无意中甩个手伸个腿什么的,就能飞出一大把汗珠到别人脸上。周静很“人道”,估计是知道屋里热,所以每次补课就补半个多小时就放我们回家了,而且只要我们补课,那么晚上布置的作业就可以不写了。所以那时候我们很开心,因为补课放学早,而且还不用做作业。 当然,补课时间可以缩水,钞票可不能因为热而“怯场”,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而且每个月的补课费“节节攀升”,大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思。 周静终于栽了,我很可悲自己会真的以为周静栽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周静在教室里大发雷霆,说有人在校长那里举报她办补*班,还说她一定要揪出举报者!我幼稚的以为,周静终于被打倒了,谁知道从那以后,我们的补*班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起了游击战。举报风波一直都没有散去,周静“日理万机”,每天喊这个问话,喊那个调查的,我也被喊过,那时的我对周静很是忌惮,对于周静的调查工作我可谓是相当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静的问题一般是——“有没有听谁说过要举报?”“你有没有看见过谁去过校长室?”……。我的回答一般是——“我前天看见过某某在学校门口向校长敬过礼。”“我昨天也看见过某某向校长敬过礼。”…… 我几乎把所有向校长敬礼的人全供出来了,可其实,我自己也没少向校长敬礼! 周静的阴损与恶毒我永生难忘。那时候,我们在学校吃早餐进食堂会登记名字,哪个班级去食堂登记得多,那么其班级的班主任就有好处,我估计这好处就是奖金吧。所以那时候周静严禁我们早上在家吃饭,要吃饭必须去食堂吃,于是我妥协了,没有人敢忤逆周静,所以全班都妥协了。后来周静要求,每个人去食堂买早餐,如果你要吃三个包子,不可以一次性买。而是要登记一次后买一个,然后出来吃完再进去登记买一个,然后出来吃完再进去买一个…… 我那时不知道周静为什么恨校长,现在懂了,哪有下级不讨厌领导的。周静那时候在班上不知什么原因指使我们同学拿针扎校长的摩托车轮胎,我没敢做,但是有人敢。唆使小学生真的很容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而小学生只需要老师简单的命令就可以成为匹夫。校长的车胎真的被扎了,周静很兴奋的在教室里夸奖了行事者,行事者总共有五、六个,个个都争着说是自己扎的轮胎。临了,周静说,谁要是敢说出去她是幕后主谋,弄死告密者。……是的,周静说的就是弄死。 令我大跌眼镜的是,举报周静办补*班的人被揪出来了,是一个叫什么琼的小女孩,而且这个小女孩不是被别人供出来的,是被校长出卖的。校长为什么要出卖小女孩给周静,在我当时的头脑里,以及同学们民间的传闻里,校长跟周静有一腿,虽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有一腿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就是知道他们有一腿。 小女孩被周静打得死去活来的,那时我很同情小女孩。老师想打学生很简单,提学生背书,背的不好,巴掌伺候;还可以发一张试卷给学生做,然后试卷做的不好,还是巴掌伺候。 周静不止是巴掌,她巴掌打疼了,就会拿一根棍子抽我们。 我爸妈那时候离婚了,我跟了我爸爸。我爸爸照顾我比较困难,于是就让我退出补*班,因为他没时间接我放学,所以希望我早一点回家,而且重点在于,补课费太贵了,200块一个月,实在是让人负担不起。 我无暇同情那个被周静打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因为自从我不补课以后,周静也常常把我打得死去活来。我们班有98个同学,本来补课的人只有十几个,可是周静采取“霸权主义”,只要不补课,就使劲折磨,直到你补课,就从地狱升上天堂了。我以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是在周静的淫威之下被活生生的揍去补课了。所以现在,班级里只有十二个人没补课,包括我。 要知道,补课的时候我们都不用写作业,后来我不补课了,才知道原来有一位同学跟我说的生不如死是什么意思。我放学一回家就写作业,健笔如飞,活活要写五个小时才能把作业写完,每天都熬到打瞌睡还要继续在昏黄的电灯下拼命。对,一点也不是拼搏,真的就是在拼命。 周静有一次问我:“你为什么不补课了?” 我说:“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没钱给我补课。” 周静斜着眼撇我,顿了一下说:“那么你免费来补课吧。” 我幸福的要死,连连鞠躬说:“谢谢老师。” 可后来,月末的时候,周静收补课费,然后突然查我作业,发现一个错别字,把我的脸当成沙袋一样不停地掴,最后我的脸被打成了猪肝色。回家我爸爸问明了原由,心疼的摸了摸我的脸,沉吟良久,给了我200块,说:“上学交给老师,咱们以后别去补课了。” 我不补课了,也就意味着周静每个月少拿200块,于是我常常遍体鳞伤,有一次脸上被周静用板子打得肿了,眼眶都流血不止。回家爸爸满身酒气的看了看我,问:“老师打得?” 我畏缩的点了点头。 爸爸吼了一声:“我奸了她!” 然后爸爸就骑着摩托车去我学校了,我在家忐忑不安的等着爸爸回家,因为我以为他真的会奸了周静。……就像不理解什么是有一腿一样,那时我同样不理解何为“奸了她!” 后来我六年级没毕业就转学了,我知道我爸爸那天一定帮我出了气,痛打了周静一顿。因为我的同学后来跟我说:“你爸爸真厉害,到学校拿块砖头追着周静拍……” “然后呢?”“然后你爸爸就被警察抓走了!” 哦!听我同学说完我恍然大悟,难怪那几天我被小姨接去她家住了,原来我爸爸被警察带走了呀! 我爸爸因为伤人被拘留了半个月。周静呢,赚着昧良心的钱,依旧着她的无法无天。 写此文章,祭奠我的小学,缅怀我的童年…… |